第177章愛子

越是臨近産期,關素衣越感覺到壓力巨大,它并非來自于本人的惶恐,而是外界的傳言與逼迫。如今人人都盼着她能一舉得男,仿佛魏國的江山社稷,全寄托在她肚皮上。就連足不出戶的太後也屢次造訪椒房殿,狀似和藹,實則險惡地敦促她保護好龍胎,定要爲皇上生下嫡長子。

倘若關素衣不是重生一回的人,倘若她沒有經曆過種種磨難,從而變得更爲堅強,現在必定輾轉反側,寝食難安,唯恐自己肚皮不争氣,生下一個女嬰。然而她明白失去骨血的痛苦,所以才更珍惜現在的一切。無論這一胎是兒是女,對她來說都是上天的恩賜,亦是最珍貴的禮物,她感激還來不及,哪裏會嫌棄。

頂着所有人的殷切期盼,亦或惡毒詛咒,她平平安安地熬到了第九個月,于某日淩晨發作起來。

聖元帝近期十分緊張,晚上睡得很淺,生怕夫人和孩子發生意外;白天也不安穩,哪怕在上朝或處理政務,也會讓金子每隔半個時辰報一次平安;空閑的時候更不用提,幾乎把夫人栓在眼皮子底下,不準她離開自己半步。

每當看見她頂着碩大的肚皮在殿裏來回走動時,他都會提心吊膽,偶爾還會産生日後再也不讓夫人生孩子的念頭。從最初吐得昏天暗地,到後來雙腿浮腫、徹夜難眠,她吃了太多苦,也受了太多罪,最後還有一道生死難關需要跨過。

因心中憂慮,幾乎在夫人發作的瞬間,他就清醒過來,慌裏慌張地跑出去喊人。所幸幾位太醫全在椒房殿裏待命,立刻便布置好産房,讓人把娘娘擡進去。

聖元帝衣袍淩亂,臉色青白,聽見夫人痛苦的呻吟,好幾次差點沖入産房,卻被金子和白福攔住。太後等人陸續提着燈籠趕來椒房殿探望,臉上帶着焦慮的表情,但内心怎麽想便不得而知。

“皇上,您先回去換身衣裳再來吧。吉人自有天相,娘娘和小皇子定會平安無事。”沈婕妤柔聲勸慰。

聖元帝一步都不願離開,卻也不會衣衫不整地出現在别的女人面前。他讓白福取一件外袍過來,當場穿上,健壯而又充滿力量的身體裹在玄色深衣内,肩膀寬闊,腰部勁瘦,挺拔的站姿帶給人極大的威懾感。

衆嫔妃哪裏還有心思關注皇後,一個二個直往他身上瞟,越發懊悔當初避着他的愚蠢舉動。所幸聖元帝直勾勾地盯着産房,沒空搭理旁人,否則必定會把這群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女人全部攆走。

夜幕退去,晨曦初現,夫人的呻吟卻半點沒消停,反而越發凄厲,他不禁在門口來回走動,差點将地磚踩出幾個洞。

白福眼瞅着快上朝了,這才上前提醒,“陛下,各位大人還在金銮殿裏等着,要不您上了朝再來?”

“上什麽朝?”聖元帝語氣焦躁,“讓他們全都散了,朕要陪夫人。”

白福心知勸不回陛下,隻好去打發衆位大臣,剛走出去幾步,又聽他喊道,“慢着,将夫人發作的消息告知帝師和太常,順便去帝師府把嶽母和左老夫人接進宮。夫人若出了産房,定然想見她們。”

白福唯唯應諾,快步去了。諸位大臣得知皇上要等待嫡子降生,都對罷朝一事表示理解,還紛紛沖椒房殿的方向祈福,祝願皇後母子均安。

聽見同僚們一口一個“小皇子”地叫着,關老爺子搖頭歎氣,“如今滿朝文武都笃定依依懷的是男胎,恐怕皇上那裏也期望頗高。如果她一舉得男,便是意料之中,無甚驚喜;如果生的是個女兒,恐怕會令皇上極度失望,此前多受寵愛,此後便會落下多少失望苛責。但願依依有那個福分,能順利誕下嫡長子。”

關父搖頭道,“生兒生女幾率各半,着實說不準。生了兒子固然好,生了女兒,咱們還得交代她幾句,讓她一定要穩住。”

“她穩得住。”關老爺子笃定道,“走吧,回去準備曾外孫的見面禮。”二人一路沉默,喜悅有之,但更多的還是焦慮與擔憂。

折騰了大半天,臨到傍晚,紅霞漫天時,關素衣終于把孩子生下來。爲了保護好這份骨血,她養胎時半點不敢懈怠,該滋補的滋補,該活動的活動,身子骨反而比以往壯實,胎位也極正。頭胎産子隻花了半天功夫,已算十分順利。

穩婆“啪啪”拍了兩下,又将孩子擦幹淨,用襁褓裹好,這才僵笑着跪下,“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是位小公主。”

關素衣虛弱道,“可還康健?”

“小公主康健得很,中氣可足啦!”

她這才如釋重負地笑了,勉力擡起手臂,“讓本宮抱抱孩子。”

穩婆忙把孩子遞到她枕邊,大大誇獎一番。雖然不是個帶把兒的,恐會惹皇上厭棄,但到底是嫡長女,又是公主之尊,她們斷然不敢怠慢。原以爲這回能拿到許多賞賜,看來全都打水漂了。

産房裏伺候的宮人心情都十分忐忑。皇後生子本該是件大喜事,但皇上年近三十還膝下無子,定然殷切地盼着這胎能生男孩。如今事與願違,皇上失望是肯定的,但願他不要當面表現出來,讓皇後難堪。

關素衣見孩子平安康健,這才放松心弦,慢慢昏睡過去。幾位穩婆你推我,我推你,都不敢出去報信。若非皇上聽見屋裏沒了動靜,一聲高過一聲地詢問,她們恨不得遁地而逃。

諸位嫔妃心有所感,雖面上沒表露出來,内裏卻都幸災樂禍,嗤笑不已。尤其是沈婕妤,微不可查地吐出一口濁氣,暗暗忖道:雖然這幾個月的流言沒能壓垮皇後,讓她心神失守,意外流産。但老天爺好歹是站在本宮這一邊,沒讓她搶先誕下嫡長子。皇上若是聽聞消息會如何?恐怕當場便要甩袖離開吧?爲了這個孩子,他連君子遠庖廚的原則都能違背,可見對他寄予了多少厚望。嫡長子與嫡長女,雖一字之差,待遇卻是天淵之别!

幾位穩婆硬着頭皮走出産房,雙手舉起孩子,強笑道,“啓禀皇上,娘娘生了個小公主,如今母子均安。”

聖元帝看也不看孩子,繞開穩婆朝産房裏走,看見夫人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腦袋便是一暈,顫手探了探夫人鼻息,這才腿腳發軟地坐在床沿,将臉埋在她頸窩裏深深吸氣。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夫人痛,他隻會比她更痛;夫人怕,他隻會比她更怕。他想起了慘死的母親,又聽見夫人接連不斷的痛呼,有那麽幾次差點一腳踹開房門,勒令夫人别生了。

他緊緊抱着她,恐懼感這才一點一滴消散。

皇上看也不看小公主,令跪在地上的穩婆十分慌亂。諸位嫔妃心裏樂開了花,面上卻都露出悲天憫人的表情,竊竊私語道,“可憐見的,剛生下來就被皇上厭棄了。”

仲氏和左老夫人站在人後,心裏火燒火燎一般難受,卻礙于君臣禮節,不敢埋怨半句,更不敢擅自上前探望。

太後伸出手,欲抱小公主,卻被金子眼明手快地接過去。太後并不與一個下人計較,隻淡淡一笑,仿佛已預見皇後失寵的下場。當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生不出兒子?哪裏像她的三個兒媳婦,胎胎都是男孫。

沈婕妤咳了咳,正想遞上禮物,說幾句漂亮的場面話,卻見皇上旋風一般沖出來,吩咐道,“金子、明蘭,趕緊熬雞湯去,夫人醒來便要喝!嶽母,老夫人,勞煩您二位暫時留在宮裏照顧夫人,叫她安心一點。”

話落顫手去接孩子,神色恍惚地詢問,“這是朕的小公主?”他多想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裏,又怕碰傷她嬌嫩的皮膚。她那麽小一團,皮膚泛着紅色,臉蛋兒雖然皺巴巴的,卻怎麽看怎麽可愛。

金子手把手地教他怎麽抱孩子,忍笑道,“皇上您别怕,小公主雖然嬌弱,但隻要您姿勢正确,便不會傷到她。”

聖元帝抱着孩子,像個木頭人一般僵硬地站在原地,想搖一搖,怕她頭暈;想親一親,怕胡須紮人,竟不知如何才能表達自己的感動與熱愛。誰也不知道,比起兒子,他更希望夫人能爲自己生一個女兒,完全繼承夫人的聰明與美麗。他們夫妻兩個将伴随孩子從小豆丁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那過程一定充滿了歡樂與溫馨。

他會把孩子當成掌上明珠一般寵愛,哪怕她要天上的星星,也一定替她摘下來。

聖元帝眼眶泛紅,慢慢舉起小公主,将耳朵貼在她小臉蛋旁,聆聽她微弱卻平穩的呼吸,啞聲道,“這是朕的小公主,賜名朝陽,封号鎮國,食邑萬戶!白福,拿文房四寶來,朕要拟旨大赦天下,召回所有罪民與流民,讓他們爲鎮國公主祈福!賞,宮裏所有人皆重重有賞!”

封号鎮國,食邑萬戶,剛生下來就位比親王,這可不像失望嫌棄的樣子啊!所有人都傻眼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紛紛跪下磕頭。

皇後生了個女兒,這大大出乎衆人預料,但更令人無法理解的是——皇上竟半點失望的情緒都沒有,反倒大肆封賞,昭告天下,接連樂呵了一個多月才慢慢恢複正常。

後宮裏的女人全懵了,起初還以爲皇上是爲了替皇後撐場面,這才假裝開懷,但時日一久便不得不接受現實:比起兒子,皇上似乎更喜歡女兒,整天把小公主抱在懷裏,姿勢比皇後和奶娘還娴熟,更親手爲小公主換尿布,洗小衣小褲。

有一次上朝,他竟偷偷把小公主帶去,所幸皇後及時發現,連忙讓金子去攔人,這才沒鬧出笑話。朝臣們經常看見皇上一邊翻閱奏折一邊把小公主抱在懷裏搖晃誘哄,從不敢置信慢慢變成麻木,又從麻木轉爲習以爲常。

不過兩月,皇上愛女如命的消息便傳得盡人皆知,讓滿宮嫔妃嫉恨無力、痛苦絕望,也讓關家松了一口氣。

然而總有人不肯消停,這日,長公主黑着一張臉入宮求見,身後跟着幾名鶴發童顔的老人和一名盛裝打扮,容貌絕美的少女。聖元帝正抱着關素衣,關素衣抱着霍朝陽,一家三口美滋滋地躺在葡萄架下納涼,聞聽通禀,臉色皆暗沉下來。

“忽格娜?誰?”關素衣不安地詢問。

“我母親的侄女兒。”聖元帝解釋道,“自從母親被陷害至死,忽家爲了明哲保身便再也不與我來往。我爲了追尋真相,幾次找過去,他們都不願承認,還給了我許多錯誤的線索,讓我越查越偏。還是太後發了‘慈悲’,将那幅浮世繪送與我,這才替我解開疑惑。從此我便改姓忽,卻再也不去忽家尋親。”談起往事,聖元帝心情極爲糟糕,看見女兒無邪的笑臉,又迅速開懷起來。

“那她此時入京,恐怕不止認親那樣簡單吧?走,去看看。”關素衣接過女兒親了一口,見丈夫把臉湊過來,也笑着親了一口。

三人入了正殿,就見太後和幾位皇子妃、小皇孫也都到了,正與老人們說話,态度十分恭敬。一名少女坐在長公主下首,幽藍眼眸極爲深邃,仿佛能奪魂攝魄。

“什麽風把幾位族老吹來了?”聖元帝扶着夫人走過去坐定,連個眼角餘光也沒留給少女。少女期待的表情轉爲黯淡,略微垂頭,靜默不語。

幾位老人哪怕在族裏德高望重,說一不二,在貴爲國君的忽納爾跟前也絲毫不敢造次,連忙站起來行禮。少女亦盈盈下拜,嗓音曼妙。

“皇上還記得嗎,這是你表妹忽格娜。”其中一名族老說道,“臣等聽聞您膝下無子,這便把忽格娜送進來伺候您。她身體裏流着先太後的血液,你二人結合,必能誕下血脈最純淨的後代。”

不等聖元帝回答,又有一人說道,“臣等已經打聽過了,皇後雖然出身清貴,家族卻世代單傳,到了這一代,竟隻得了一個女兒,已是血脈斷絕。可見關家女子不好生養,能否再爲皇上生下嫡子還是未知數。爲防皇室血脈凋零,還請皇上多多寵幸嫔妃才好。您若是看不上後宮那些女子,臣等便在族裏替您再物色幾個好生養的,即刻就能送進來。”

旁人當着自己的面給忽納爾塞女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但關素衣依然感到憤怒、惡心、無奈。身爲“賢後”,她不但不能反駁,甚至還得幫着勸說幾句,然而誰又能理解她刀剮一般的痛苦?

不,忽納爾就能理解。他不但能理解,還會竭盡全力地保護她,所以哪怕再憤怒、惡心,她也能忍耐。剛想到此處,一隻大手便悄悄探過來,輕拍她僵硬的膝蓋,令她垂眸暗笑。

“幾位族老能管朕的後宮,卻管不了朕的褲腰帶。你們想送多少女人就送多少,反正都是守活寡,她們不介意,朕更無所謂。”話落,聖元帝急忙捂住小公主耳朵,懊惱道,“抱歉夫人,竟讓女兒聽見這種渾話。日後我一定注意。”

關素衣搖頭莞爾。

“可是皇後生不出兒子……”一名族老急了。

“莫說皇後還年輕,将來能替朕生許多孩子,哪怕她生不出,又有什麽關系?”聖元帝抱過小公主,寵溺道,“九黎族曾出過三位女族長,帶領我族開疆拓土,征戰四方;遠的不提,就看皇姐,她的能力亦不輸任何男兒。若是将來朕無嫡子,那就立皇太女,皇姐您看如何?”

關素衣驚呆了,張口結舌地看向夫君,卻被他朗笑着抱入懷中,宣示道,“朕此生不要庶子,你們歇了心思吧。”

一直陰沉着臉的長公主忽然拍桌大笑,“冊封皇太女?好你個忽納爾,夠魄力!倘若皇後一直無子,本殿的軍隊必是皇太女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幾位族老被他驚世駭俗的想法鎮住,苦勸無果,隻得帶着面如死灰的少女匆匆離開。這些話,聖元帝本就無意隐瞞,不過須臾就傳得滿宮皆知。諸位嫔妃這才确定皇上的态度,然後陷入絕望。

甯願立皇太女也不要庶子,皇上對皇後真是死心塌地!然而這份癡心,她們原本也有機會得到!悔啊,悔之莫及!

朝臣們有的勸谏,有的彈劾,有的緘默,但皇上咬死了隻要嫡子,這對重視嫡庶的漢人來說反而不是多麽嚴重的事,久而久之便消停了。過了兩年,皇後再次有孕,終于誕下一名皇子,然後便沒了音信。皇上卻始終未曾寵幸别的嫔妃,隻把一雙兒女捧在手心裏疼愛。

鎮國公主樣貌肖似皇後,太子殿下像極了聖元帝,但性子卻截然相反。鎮國公主好舞刀弄槍,不滿十歲就被長公主帶去軍營曆練;太子殿下卻十分乖巧敦厚,頭腦更聰明無比,未滿一歲便能說話,三歲已能吟詩作賦,五六歲就被皇上帶去禦書房理政,仿佛迫不及待地想把肩上重擔交給他。

關素衣有兒有女,又有夫君不離不棄,此生已了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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