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滿倉猛地扔掉助手遞給他的“殺身成仁”的紙條,拉開門奔了出去,當他打開中村友信的房門的時候,看到的是地闆上跪着的上身赤裸着的光亮的背部。
他還那樣跪坐着,兩手握着1柄短刀,佝偻在腹部,頭低垂着。隻是地闆上已經滿是血迹。
他面對的是1副天皇的畫像。旁邊還有1副天皇與閣員們相談甚歡的照片,那其中有1位是穿着西裝的汪先生。
石門滿倉無語地凝視了1會兒,走出,拉上門長長地喘着氣。
他很佩服中村友信的勇氣:切腹自殺。
他想到了馬斯烈,那個1出事就倉皇逃離上海,奔南京老窩的男人。
在他的信念裏,沒有切腹自殺的勇氣和擔當,那就是文明的隕落和道德的淪喪。
所以,他感到已經被對手不着痕迹毒殺的馮自勤是個人才,隻可惜自己還沒有好好地利用,就無聲殒命了。
中村都自殺了,那極司菲爾路2十6号的那個王立山呢?
他突然又得出了1個結論。精英往往都會早亡,而活着的都是庸才。
自從他來上海以後,爪牙接連折損,甚至心腹大蔣如久井英1這樣的也遭遇不測,再加上這個自己即将重用的馮自勤,又慘遭毒殺,這1系列的打擊,讓他突然意識到在,在上海,他遇到了對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在1幫軍警特務的嚴密監視下,1批那麽重要,且數量巨大的軍需物資竟然能無聲無息地運出上海,這是1件多麽可怕的事啊!
可是他有不太願意相信這個對手是他。
他的父親石門俊在臨終的時候告訴他,在這場戰争中,如果能遇到1個叫牧滌的後人,1定要盡可能地善待他。因爲石門俊在很多年前被迫背信棄義,緻使這位馬欄山的頭人和他的族人慘遭屠戮。
他當時是答應了他父親的。
可是,自己的這個對手爲什麽偏偏是他。而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就是他牧天,這個剛剛滿2十歲的年輕人。
他還沒有自己的兒子石門凱西年齡大。
老人的遺願應該堅守,還是與時俱進除掉這塊絆腳石?
他把身後的門拉開了1道縫,轉身凝視着血泊中的中村友信光滑的後背,良久,才顫顫巍巍地走回自己的書房。
在哪裏等着他的是賈正廷。
他知道賈正廷來找他是什麽意思,心裏冷哼了1下,這些人就知道争老大,1點有用的本事都沒有,更沒有合作精神。
咬着個屎橛子不松口,都想獨吞,哈。
王立山失寵了,賈正廷又上來了,有意思。
不過在石門滿倉的眼裏,經過這1系列的事情,賈正廷在他們1幹人中,還算有點能爲的人。
“賈桑,這個時候,你不該去哀悼馮自勤先生的嗎?”石門滿倉用指責的語氣問,但他實際上是在探問。
“石門閣下,悲傷是常有的,也各有各的悲傷。我來是想跟閣下探讨1個問題。”賈正廷表現得倒也不卑不亢。
石門滿倉立刻有點刮目相看了。
“請講。”
“種種迹象表明,我們連續的失利,都與這個人有關。”賈正廷把牧天的照片從檔案袋裏抽出來,遞給石門滿倉。
石門滿倉接過照片,沉吟地看着,“不僅僅是失利,是慘敗。”
“是,閣下,您說得非常正确。”賈正廷挺了1下身子道。
“我們不判斷是非,你打算怎麽做。”石門滿倉顯然是不滿意賈正廷的答複。
“閣下請看。”賈正廷又拿出1個檔案袋,從裏面抽出1摞紙來,攤在書桌上,“閣下請看。”賈正廷恭順地讓開了1些。
“這是什麽?”石門滿倉狐疑地看着賈正廷,敲着紙張問。
“這是我抓捕牧天的計劃。”賈正廷恭順地答道。
石門滿倉手摸着下巴,眼睛瞄着桌上的計劃,“這個人,身處法租界,身邊衆多人保護,又是個名人,人脈很廣,而且不僅是租界,華埠他的勢力1點都不亞于我們的影響力。我們不好興師動衆公開行動,這會給我方在外交上造成許多困境。”石門滿倉說着。
“外交上不用考慮,我們可以把他定性爲親夫斯基的激進分子,交給那些天天閑得蛋疼的文官們去跟租界當局打嘴炮。重要的是我們的具體行動。閣下請看。”賈正廷說着,拿起1張張的紙,詳細地解釋着自己的方案。
……………………
罕見地,蘇小小出現在恒昌的賣場裏。
有知道她的服務員1見老闆娘來了,都吓得退避3舍,唯恐自己接待上出了什麽簍子被老闆給開了。這年頭找個工作不容易,何況這麽好福利的工作呢。
無奈之下,蘇小小隻好等耿1飚停好車回來,跟着他上了老闆喬世寬的專用電梯,到了喬世寬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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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看着報紙傻樂的喬世寬1見蘇小小來了,吃驚得不亞于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趕緊放下報紙,殷勤地接過她的大衣,伺候她坐下。叫耿1飚把自己帶來準備吃下午茶的燕窩端過來,看看還溫不溫乎,給小姐喝了。
“太太辛苦,請用。”喬世寬恭順地立在旁邊,躬身是異地說着。
“你少來這是套,我什麽時候是你的太太了?”蘇小小輕輕端起了燕窩,眼睛卻剜着喬世寬道。
喬世寬跑回辦公桌,拿起《東方晨報》走過沙發來,指着上面頭版頭條上的大字标題和大幅圖片說,“你看看,這上面都寫着呢,白紙黑字,‘爲了我太太的心願’,這能錯嗎?”喬世寬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還正要說這個呢。你用我的名字命名那個什麽治安基金,是想把我的生活當畫讓全上海的人看呢?”蘇小小沒有把燕窩的盅揭開,又放回茶幾上,有幾分啧怒地道。
“小小,你千萬别理解錯了,我這是昭告天下呀,你是我太太。”喬世寬認真地盯着蘇小小說。
“僅僅是昭告?”蘇小小扭着脖子,立睖着眼問。
“上次不都說了嘛,我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可以說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喬世寬意氣風發地說着,末了還不忘朝蘇小小飛了個眉眼。
“輕浮。你都多大人了,酸不酸啊。整天正事不想,就想這邪門歪道。”蘇小小有點歎息地說道。
在蘇小小眼裏,她是希望與喬世寬破鏡重圓的。嚴格說來,在她的心裏,他們倆這鏡子根本沒有破過。雖然她也曾經記恨過喬世寬,也曾以爲自己的遭遇全部是喬世寬所爲。可是,當她聽到喬世宥的忏悔,以及郝明珍最後的哀嚎的時候,她已經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是多麽不可思議,爲了賺錢能忽略1切。
可是自從牧天把自己接來上海,又目睹了喬世宥和郝明珍這對狗男女在自己眼前慘死,她就原諒了他。
還有就是,她希望重返喬公館,這樣不僅自己恢複了原來的名正言順,也給了牧天1個家,1個名正言順的身份。
她考慮的是牧天跟季若曦的婚事,多麽般配的1對,就是傳說中的金童玉女,郎才女貌,天造地設。可是季老先生以及季若曦也許忌諱單親家庭出身的孩子。
夫妻生活最爲忌諱的就是雙方有忌諱。
她不能耽誤孩子的幸福和獲得幸福的機會。
“你在這等風到呢?”蘇小小有些哀怨地說。
喬世寬1時沒有理解蘇小小的意思,探求地望着她。
蘇小小看他不說話,隻傻傻地看着自己,就1拍大腿說道:“嗨,嗨,我說是誰說自己1輩子吃茶商場的?怎麽連東西南北風都分不出來?你知道你的東風在什麽地方嗎?怎麽啦,你怕了?”蘇小小有點急了,連續地責問道。
喬世寬又愣愣地看了1會兒,接着1拍腦袋,“我明白了……我1直知道……”說着就走回辦公桌,拿電話。剛要撥号,聽然又停住,有點畏難地看着蘇小小,“那天晚上在花園的時候……”
蘇小小不等他說完,臉色1變,站起來走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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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你别走,你等等,我打,我打給你聽着。”喬世寬又要走過去攔住蘇小小,又要打電話,結果朝前邁了兩步。
“咔嚓。”
電話機扯落在地。
蘇小小在門前停住,轉身望着喬世寬。
喬世寬抱歉地,同時也是寬慰地小小,撿起地上的電話機,看了看,又聽了聽,開始撥号。
“喂,是尼爾森偵探社嗎?……啊,英子啊,你好,你好。你們……我兒子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