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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伸手撫摸着季若曦的頭頂,把她手裏的信輕輕地抽出來,舉到嘴邊,用牙齒咬住,1條1條地撕碎,吐在地上。
“這是不對的……”他1邊撕咬着1邊輕聲地說着,那聲音聽起來像來自很遠的地方。眼裏卻失去了光芒。
季若曦愣愣地看着牧天的眼睛。
他的眼睛好像很空洞,又好像很深邃,如深潭裏的水,望不到底。
“這是惡行,我們不應該縱容的。”
“是,是。我沒有想那麽遠,所有的做惡者,都應該受到懲罰,都應該付出代價。可是歐陽慧的代價未免有點太大了。”季若曦還是要證明自己的同情是合理的,幽幽地說道,“我們已經殺了她的愛人。”
“不,不是我們,是我殺的。他是漢奸,放在什麽地方都該是這個下場。”牧天堅定地說,“罪惡在這個世界裏比病毒蔓延得還快,遏制是我們必須做的。我們能做到哪怕1點點也是好的。”
“可是,愛是沒有錯的。”季若曦的話裏開始有了掙紮。
“愛是沒有錯,但有錯愛。”牧天依舊堅定地說着。
季若曦擡頭凝視着牧天,片刻,把頭輕輕地俯在牧天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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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撫摸着她的秀發,目光越過陽光房的玻璃,投向遠方。
城市的夜,點點霓虹遍布,卻穿不透半空上的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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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剛到偵探社,在辦公室裏還沒有坐定,馮更堯就親自登門,送來了晚宴的請帖,還1再叮咛牧天“務必光臨,務必光臨”的。
牧天答應着,也親送馮更堯下樓,并答應馮更堯“1定前往”,馮更堯這才拱手相向,上車離去。
回到辦公室,牧天拿着馮更堯送來的請柬,在桌沿上敲打着,沉思着。
俄頃,他拿起電話打給蔣信義。請他确認了馮文澄依舊關押在北站捕房,自己就決定去1趟,把馮文澄弄出來,以便增加晚宴的期待感。
北站捕房的巡長費爾南多是個西班牙裔的英國人,萬國商團的背景,曾經打過小刀會的。因作戰英勇,被擢升爲上尉,後轉業當了巡捕,在1個很特殊的捕房——北站捕房當巡長。雖然北站地處租界外,但這裏的治安權,或者說警權1直牢牢地掌握在租界警務處手裏,這和費爾南多剛直的軍人特質有着極大的關系。
費爾南多接到了蔣信義的電話,自然是對牧天的到訪殷勤周到。
牧天起先以爲馮文澄關押在以日方勢力占主導地位的閘北警察局,但見到費爾南多以後,才明白爲什麽馮文澄1直滞留在北站巡捕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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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爾南多的剛直不阿的性格給了牧天很深的印象,也很佩服他的堅持,但不太喜歡他的傲慢,認爲世間隻有大英帝國最厲害,其文明程度也高高在上。
牧天還有不喜歡費爾南多的地方,就是這個西班牙佬處處要顯示出英國人高高在上的人種的優越感。
在接待室,牧天見到了頗爲落魄的馮文澄。
費爾南多實際上是外強中幹的,雖然馮文澄刺殺馮自勤的時候,他帶着幾個歐美巡捕,從不便透露真實身份的日本特工手裏将兇手馮文澄帶到了北站巡捕房,但也經不住閘北警察局的層層加碼的催要。現在有警務處的督察,帶着警務處處長的命令,要将馮文澄引渡押往中央捕房,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你爲什麽要殺馮自勤?”牧天平靜地問馮文澄。
“他是漢奸。”馮文澄恨恨地道。
“不對,他是你堂哥,還是你的未婚夫。是他背叛了你,你才想要殺他的。”牧天認真而肯定地說。
“不是,他是漢奸我才殺他的。”馮文澄奇怪地看了牧天1眼,堅持道。
“是,他背叛了你。你1怒之下才決定要行刺他的。”牧天認真地看着馮文澄的眼睛,從公文包裏拿出1張馮自勤和1個拿着花的時髦女郎擁抱的照片遞給馮文澄說,“看看,這就是證據,是因爲他背叛了你。你1怒之下,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馮文澄接過照片看了看,把他丢在桌上,愣愣地看着牧天,目光裏多了1層審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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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照片是從南京的報紙上翻拍的,是他所謂“投誠”的歡迎儀式上擺拍的1張馮自勤與獻花女郎擁抱的情景。
因妒生恨,進而痛下殺手?
這是1個理想的轉折,1樁公案,變成了男女情殺。
這是什麽人?想出這個損招?
“你是什麽人?想幹什麽?”馮文澄這才覺出了牧天的别有用心。
牧天1笑,把筆錄的本子推到馮文澄跟前,将1支筆拍在上面,“警務處處長特别助理,要把你引渡回租界審判的執行人。在這上面簽字,你就可以跟我走了。這裏的傘太小,擋不了大雨的。”
馮文澄眼睛突然1層閃光,深深地看了牧天1眼,拿起筆來,在筆錄上簽了字。
牧天拿起筆錄又看了1眼,朝馮文澄低聲說道:“這就是你的犯罪動機,不得動搖,更不得更改!”
馮文澄又愣愣地看着牧天。
這麽霸道?
牧天不理會馮文澄的反應,起身走到門口,叫進來費爾南多,把筆錄交給他,又在他遞過來的1份文件上簽了字,這才走回來,對馮文澄說,“請吧,馮小姐。”同時示意她伸出手來,給她戴上手铐。
北站巡捕房的大門開了,1輛中央巡捕房的囚車駛出。
後門,牧天的轎車駛出,直奔南京路上的馮公館而去。
馮公館的上下是都知道小姐的作爲,而被抓去巡捕房的了,而今看到小姐安然無恙地回來了,全府上下奔走相告,攪得原本靜谧的馮府1時沸沸揚揚,馮更堯更是激動,親自迎到樓外,看着牧天打開車門,引着馮文澄下車,打開她的手铐,馮更堯激動地把女兒緊緊地抱在懷裏。緊接着又上前與牧天緊緊地擁抱着。
“馮先生,令媛交給您了。不過,這是假釋,小姐還是要出庭受審的。您得保證這期間她不要離開上海,随時聽從巡回法庭的傳喚。”牧天掙脫了馮更堯的擁抱,退了1小步,拱手說,“晚輩還有事情要忙,就先走1步了。”
“不不不,牧探長如此慷慨幫忙,怎能這樣就走了呢,進屋喝口茶,讓馮某也略表謝意,晚上的宴會,再行謝過。”馮更堯激動得無以複加,嘴上也不太利索,出言也不是那麽精準,但感情是真摯的。
牧天拱手道:“前輩的心意晚輩領了,晚宴的時候我多喝兩杯。不過在下确實還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擾了。放心,晚上必到。還有就是,事情晚輩能安排的都已經辦妥了,下面就差令侄的口供了。”
“謝牧探長了,我會跟自勤好好談談的,也需要牧探長從旁助力,老朽覺得,你們年輕人到1起更好交流,更何況牧探長的見解鞭辟入裏,更有說服力,所以晚宴的時候牧探長不僅不能缺席,更重要的還得幫老朽這個忙啊。”馮更堯熱切地說。
“好好,我先告辭了,晚上再來打擾。”牧着,反手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汽車想馮更堯的注視中駛出了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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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虎随即問,“晚上需要我做什麽?”
“現在還不知道,見機行事吧。”牧天道。
“明白了。需要今晚了結嗎?”金虎問。
“争取吧。這事越快越好,趕早不趕晚。事态緊急。”牧天望着窗外的街景,悠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