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
“你這啥,才結婚是嗎?就趁現在離!等他翻過想來了,一紙休書,那時候你就要看他的臉色了。”婉嬸把雞毛撣子靠牆放了,走到床邊與歐陽慧并排坐下,語氣平緩了好多地說。
歐陽慧扭過臉來,怔怔地看着母親。
“你這樣看着我幹啥?現在離婚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以前聽隔壁張嬸說,離婚是個很時髦的事情,很多名人都紮着地的離。尤其是在法租界,那離婚是向着女方,男人是要付撫養費的。很多外國男人就是因爲付不出高額的撫養費不離婚的。他們這叫什麽保護婦女兒童的權利。你是婦女,現在又有了兒童,那是在受保護的行列裏的。你要是打掉了孩子,兒童就沒有了。你自己掂量着,是保護一個婦女給的多,還是再加上兒童得的多?”婉嬸警告地分析道。
真理往往就是一加一等于二那麽質樸。
婉嬸還告訴歐陽慧,現在有很多律師專門打離婚官司的,張嬸有一個表親就專門幹這個,他們往往會爲女方争取到高額的撫養費,因爲争到的越多,他們得的傭金就越多,所以,他們打起官司來很盡力的。
歐陽慧自打母親開始說起離婚,就一直在沉思。
婉嬸見女兒依舊垂首沉吟,又站了起來,在歐陽慧對面盯着她片刻。
她現在有點恨鐵不成鋼了,女兒的這種猶豫有點惹惱了她。
她伸手戳了一下歐陽慧的肩頭,“你現在還猶豫什麽?過些日子你就顯懷了,再處理就來不及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你不懂嗎?現在就得找律師來商量。”
她兩手拍着,分析了目前他們在離婚中可以得到的賠償。最起碼憶定盤路的花園洋房寫的是自己娘倆的名,現在提離婚,胡提那小子再大的能耐,他也來不及更名。要是讓他發現了苗頭,指不定他能做出什麽來呢。離了婚,就算沒有什麽補償,光那套花園洋房,在自己手下運作,娘倆,甚至娘仨的吃喝拉撒是不用愁的,而且絕對不比在七星裏過得差。
“你要是拖下去,結局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你好好想想吧你。”婉嬸分析了半天,最後一指頭怼在歐陽慧額上,轉身走出房間,“砰”地甩上門。
……………………
胡提進門就問找他回來有什麽事?
牧天看着他,突然心裏生出一種無以名狀的情緒來,但還是微笑地讓他先坐,給他倒上酒,遞給他。
胡提接過酒杯,放在跟前,又問有什麽事。
“先喝了再說。”牧天道。
英子伸手替他端起酒杯,遞到嘴邊。
胡提撤着頭,接過酒杯,還是沒有立刻喝,舉着杯子問:“啥事啊。我中午的酒還沒有醒呢。又喝?”
“必須喝。”牧天依然面帶笑容地說,但口氣卻是不容違抗的。
胡提一怔,覺得今天的氣氛有點不尋常,就轉眼望着英子。
英子也微笑地颔首,然後下巴揚了揚。
胡提一看找不出“必須喝”的理由,就仰頭幹了,放下杯子,“說吧,什麽事?”他正襟危坐地問道。
牧天擡眼看了他一下,又給他杯子裏倒上酒,“也沒啥,就是想跟你聊聊,最近過得怎麽樣?沒遇到什麽事情吧。我是說那種繞不過去的事。”他還是笑着問。
“嗨,我當什麽呢?搞得這麽嚴肅。我能有啥事繞不過去?都好好的。”
胡提揚了揚手,卻端起杯子又要喝。
“放下,這杯不許喝。”牧天突然闆起臉說。語調沉郁,眼睛淩厲地看着胡提。
胡提身子微微一震,杯子舉在半空,一臉意外地看着牧天。
英子順勢取走了胡提手上的杯子。
“好好的?我問你,歐陽慧懷孕了你知道不?”牧天依舊沉郁地問。
胡提一臉問号地注視着牧天,那表情很是發木。
“她還要打掉這個孩子,你又知道不?”牧天的語氣有點陰沉了,他追問道。
“這,這我怎麽知道?”胡提顯然是有點蒙圈,要不就是心裏有數,裝的。
“你不知道?你都幹了什麽你不知道嗎?還說你不知道?”牧天發急地問。
“我幹了什麽?我又能幹什麽?”胡提也有點急了,反問的聲音高了許多。
牧天看了英子一眼,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直接質問道:“你能幹什麽?你沒跟她睡過?”
“睡?什麽意思?”繼續蒙圈的胡提,此時像個傻子,還是愣愣地反問。
“那麽多年的書,你白聽了?就是你跟歐陽慧兩個在一個床上睡,還幹點什麽那種!”牧天真的急眼了,手在桌子上連續地拍打着說。
“結婚前有過那麽兩三次,結婚以後就分床睡了。她說兩個人一起,她睡不着。”胡提也瞥了一眼英子,目光躲閃着,喏喏地說道。
“你槍法很好啊。一槍打中?”牧天恨恨地壞笑着說。随即發覺不對,“結婚前?那是多往前啊。”牧天又問道。
“這誰記得清楚啊。就是她答應嫁給我那幾天,離結婚也就兩個禮拜不到吧。”胡提努力地回想着說。
牧天一愣,還沒說話。
英子一臉嚴肅地說:“時間不對。”
胡提和牧天都一起盯着英子。
“去去去,小姑娘家家的,亂喳喳什麽。去陪大娘二娘聊天去。”牧天不想英子知道太多,就不耐煩地說。
“你又叫我‘小姑娘’!罰酒三杯。”英子說着,把酒杯端到牧天眼前。
牧天伸手擋住,“先放着,現在說正事呢,回頭再說。你别跟着瞎喳喳。”
“我沒有瞎喳喳,我比你懂得多,以前夫人跟王以棟結婚很多年都沒有孩子,每次她去求醫問藥的時候我都是跟着的。厄本醫生說歐陽慧懷孕都十幾周了,她跟胡提哥哥結婚才四周不到呢。這不是時間不對,是什麽?”英子強辯道。
牧天有點驚訝地看着英子。
三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電話鈴突然響了。
牧天接聽。
是金虎從偵探社打來的。
“怎麽還沒回去?”牧天關切到底問道。
“我這不正要回去嘛,有人來委托找人,就順便接了個單。”電話裏金虎說。
牧天覺得金虎是小題大做,一個尋人的案子能有多大油水?還這時候來打擾自己,心裏有點不悅,“嗯”了一聲,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要挂上電話。
“我覺得這事兒很蹊跷,應該先給您彙報一下。”金虎說。
“嗯?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這個委托人是個日本人,是個大學生,叫芥川康弘。他沒什麽奇怪的,關鍵是他要找的人很奇怪。”金虎神秘地說。
“這有什麽奇怪?不奇怪的人,能夠随便就丢了嗎?”牧天自己都奇怪地笑笑說。
“也是。可他要找的人是……歐陽慧!”金虎終于揭開了謎底。
牧天立馬站起來,“你說什麽?”手把聽筒攥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