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蔣信義打來的,他告訴牧天,所有的餌料都已經下,而且用料精到、量還很足。就看魚上不上鈎了。
牧了一句,“他必須上鈎”。就挂上了電話。
“跟誰呀,這是?”英子奇怪地問道。
牧天這才意識到剛剛的态度有點急。
“沒誰。”
他敷衍地一笑,“你去書房把我的槍拿過來。”
“幹什麽,這時候要槍?我已經跟皮克去郊區練過了,就是找找握槍的感覺,我又不是沒打過槍。”英子說着,拿起筷子準備吃東西。
“叉燒肉給你留着呢。去拿來,我叫你拆解和裝配。”牧天平心靜氣地解釋道。
“等皮克來教我不可以嘛?”英子還是要要吃東西,兩眼看牧天,有點央求地說。
“不可以。再吃一塊,去拿槍。凡事趕早不趕晚。”牧天夾了一塊看上大一點的叉燒肉放到英子面前的碗裏,語重心長地說。
“哦。”
英子把碗裏的肉夾到嘴裏,咀嚼着開門出去。
胡提已經走到門口。
英子使勁地咽下嘴裏的叉燒肉,“胡提哥哥,你怎麽來了?”她有點慌不擇言,覺得自己的吃相很難看,尴尬地說道。
“來看看你們,”胡提微笑地說着。
“嗯,想喝酒了吧。你先進去,我有事馬上回來。”英子指指屋内,揮了下手,轉身跑下樓去。
胡提望着英子的背影,一笑,推門進屋。
牧天起身,請胡提坐了,自己複又坐下,“沒吃飯吧。”他關切地問。
“找你喝酒,吃什麽飯啊?”胡提掃視了一眼桌上的菜肴和碗筷驚奇地說,“還有這麽多人?”
牧天擡眼看看他,笑着點點頭。
“你們有正事聊,那我還是先撤了吧。”胡提說着站起身來,作勢要走。
“坐下!”牧天的口氣有點不耐煩地說,“矯情什麽?我有什麽正事瞞過你?少廢話,坐下喝酒。你别管他們,咱先喝着,誰來誰喝。”牧着,也不管胡提,直接拿酒瓶給他倒上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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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嘉勇敲門進來,正打算離開的蔣信義詫異地問:“章巡捕還有事嗎?”
“蔣處長,卑職是想,想請您賞個臉,一起出去小酌一下。”章嘉勇微微垂首,眼睛滴溜溜地轉着,畢恭畢敬地說。
“吃飯呢?謝謝,我看算了吧。都是同事,飯就不用這麽特别邀請,以後有的是時間,碰着了就聚聚,太刻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蔣信義笑容可掬地喲着。
“那是,那是,處長大人教誨的是。不過……”章嘉勇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要說什麽。先前的談話是算數的,你放心吧。文件我已經簽字了。也已經報到工部局董事會了。明天早上你調政治股當副股長的正式任命就下來了。”蔣信義輕松地說着。
“謝謝處長栽培。”章嘉勇立正敬禮說。
“既然你來了,我就多說兩句。”蔣信義索性又坐到辦公桌前,叫章嘉勇在自己對面坐下,靠在椅子背上,語重心長地說,“章股長,我知道這些年你在巡捕房沒少做工作,風裏來雨裏去的不容易,但升遷卻比别人慢。比如範弗利特,他有萬國商團的背景不假,但工作和資曆不必你好多少,關鍵是他跟對了人,站對了隊。你覺得是這麽回事吧。”蔣信義一副推心置腹地說着。
章嘉勇對蔣信義的話并沒有多麽當真,隻是聽着“股長”特别地悅耳,直往心裏鑽。
“是,是,處長大人提點得對。卑職做過很多不合時宜的事情,尤其是對處長大人您。現在想想我腸子都悔青了。實在是對不起大人您呢!”章嘉勇垂首說着,語調裏帶着空腔。
“對不起我不要緊,你要對得起自己。咱們警隊你是知道的,改弦易轍的事是經常發生的。你能迷途知返,這就是一個好的開始。你對我做過什麽,我都知道,隻要你從今以後收手,我是不會計較的。錢董的建議是一方面,重要的是我這裏不計較。”蔣信義加重了語氣,直接把話怼在章嘉勇臉上,但語氣卻十分地客氣。
“處長大人真是寬宏大量,如此這般,給我一個機會,卑職實在感激不盡。此後絕對唯處長大人馬首是瞻,肝腦塗地再錯不惜。”章嘉勇“噌”地站起來,立正敬禮地說。
“别,别,生死的事别說,不吉利。這幾天你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假日期間絕對不能出問題。你知道,這個節是個洋節,租界當局非常重視,比咱們的春節要重要得多。”他說着,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卷宗,放在桌上拍打了兩下,推給章嘉勇說,“這裏有許多的情報,本來讓秘書明天給你的,你既然來了,就先給你吧。早看早知道,你也好有個準備。”
“謝處長大人信任。”章嘉勇伸手攬過卷宗說,“我一定好好研究。”
“這裏面有許多各方勢力的動向,大約會在聖誕期間在租界裏搞些事情。你要密切注意,尤其是那些住在租界裏的新政府的人,要保證他們的絕對安全。避免可能的事情變成事實,釀成惡果。這事情很複雜,租界當局常常爲這事焦頭爛額。我們巡捕房的壓力最大。”蔣信義的語氣漸漸地嚴肅了起來。
“是,是。”
“我不在期間,你全權處理所有的事務。尤其是突發事件,要果斷,堅決。甯可過了,也不能不到位。我一直在強調,過了是能力問題,不到位,那是态度和立場問題。你是我破格又破格提拔上來負責這次節日值班的,這事對你的考驗。當然錢宗昌,錢董也沒少在雷諾瓦面前替你說好話和打點。你要抓住這次機會,好好表現。”蔣信義把自己的語氣轉向了捉摸不透上去。
“處長大人所言對卑職來說,真是醍醐灌頂,卑職知道怎麽做了。”章嘉勇眼睛看着蔣信義的臉,從包裏掏出兩根黃紙包着的金條,放在桌上說,“這是卑職孝敬您的,權當處長與工董們和雷諾瓦喝茶吧。”
蔣信義眼睛看着章嘉勇,打開了抽屜。
章嘉勇詭秘一笑,站起來在拿卷宗的時候順手将金條推進抽屜,“那卑職就先告辭了。”
蔣信義順手關上了抽屜,也站了起來,拿起旁邊自己的公文包。
章嘉勇趕忙正對着蔣信義,立正敬禮。
蔣信義出奇地還了一個禮。
章嘉勇走出大樓才敢長出了一口氣,邁起方步,出了大門,叫了輛黃包車。
“冤家宜解不宜結啊。”他想着,“收了金子就好說了,什麽任命文件,那都是扯淡,給了你都有可能收回,隻有金子是真的。他蔣信義今得再好,要是不收我這兩根金條,我覺都睡不着。”
他想找人去小酌兩杯慶祝慶祝,但想來想去,竟然想不起來能跟誰一塊喝喝酒,聊聊心裏話。
算了,還是回去看看蔣信義給的情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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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信義推開陽光房的門的時候,該到的人都已經到了,而且都喝上了。
“蔣大哥這回你可是來晚了啊。快坐。”牧天招呼着,英子扶了下旁邊的椅子,又把酒杯碗筷給他擺好。
蔣信義謝了英子,坐下才對牧:“我這不是爲了你的宏圖大略又加了一道保險嗎?”
“上鈎了?”牧天驚喜地問道。
“這回應該是鎖死了。”蔣信義一臉燦爛地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