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一蝶吃驚地奔向門口,英子也跟着。
“哎呦,是王老闆呢,今天怎麽這麽早啊。快快請進,請進。”姚一蝶殷勤地招呼道,躬身侯着。
英子一看,吃驚的程度一點也不比姚一蝶小。
跟在這個所謂的王老闆身色側的竟然是胡提!那個王老斌自然是王大彬了,英子以前在婉嬸家見過,但印象不深。
英子和胡提兩人的目光電光火石一碰之間,心裏生出了共同的疑問。
“你怎麽會在這裏?”
王大彬旁若無人地跨進店堂,在剛才英紅做過的竹編椅子上大刺啦地坐下,姚一蝶吩咐英子去換了新茶來。
英子瞥了一眼胡提,正要走去換茶。
英紅卻突然發聲:“等等。”她朝英子喊了一聲,并站到英子跟前對王大彬說,“什麽人,就這麽進來了。有沒有教養?看你穿的人五人六,像個紳士,怎麽能這樣闖進來,你不覺的唐突嗎?”
英紅這樣說話,完全是仗着愚園路外交官的背景,要給一向舍棄時間願意跟自己分享生活經驗的姚一蝶在新人面前撐面子,留個好印象才這麽說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家裏的那個外交官,在租界這裏啥也不是。
如此不計後果,她在爲朋友兩肋插刀上,也是徹底地拼了。
姚一蝶聽着英紅沒有輕重的話,立刻緊張起來,趕緊把二十塊大洋裝進錢袋,捧着遞過來了。
“王老闆,這位是我的老主顧,心眼直,說話得罪您了,請您見諒。這都預備好了,您拿着數數看,”姚一蝶恭順地道。
英子斜眼看着胡提,沒有言語。
胡提明白,英子無故地出現在這個花店,一定有什麽别的深意,最初的詫異過後,有的自然是心照不宣,就把臉别過去,裝作一切都與自己無關,全是王大彬的事的樣子。
英紅這回也不知中了什麽邪了,決心非要管這件事不可,就又道:“等等,一蝶,你給他的這是什麽錢?”
“喔,紅姐,您不用管了。這是王老闆應得的份兒錢。”姚一蝶解釋說。
“份兒錢是什麽錢?沒聽說過。”英紅的聲音還是那麽高亢,憤怒的成分一點也沒有減少。
英子湊近英紅的耳朵說,“就是保護費。”
其實,英紅完全是多此一舉,關于泰山會的這畢保護費,姚一蝶是可以完全不給的,不僅如此,她要是想整王大彬,動動小拇指頭,就能讓王大彬瞬間消失,但她這裏是劉慶懷的聯絡點,一切以隐秘爲要,是不能暴露的。
所以,每月的份兒錢,她是從來不拖也不欠的。
而王大彬每月來一次,倒也不真是爲了那幾個份兒錢,實際上他是一直讒着姚一蝶的身子,幻想着哪一次一不小心就得逞了呢。這才拉着胡提前來的,隻是事情太巧,碰到了英紅,而胡提也在這裏見到了英子。
姚一蝶之所以沒對王大彬下黑手,大約也是很享受王大彬的跪舔而帶來的心裏上的滿足的。所以也就這樣一直不明不白地捱着日子。
眼見英紅較真得要跟王大彬掐起來,姚一蝶顯然有點難做,正不知道該如何的時候,石門凱西帶着幾個巡警過來。
胡提最先看見,覺得這種場合最好是不出現的好,就鑽到裏面去上茅廁了。
石門凱西一見英紅,趕緊一個立正敬禮,叫了一聲“紅姑姑好。”
王大彬擡眼看了一下石門凱西,對姚一蝶說了句:“走了啊。”也不管胡提在什麽地方,趕緊溜了。
英紅見到石門凱西一點也不奇怪,因爲每當陳啓成和栗惠媛來上海的時候,石門凱西總是第一個前來拜望的。
石門凱西與栗惠媛的淵源要追溯到石門滿倉那裏。爲了培養出個中國通來,在石門凱西很小的時候,石門滿倉就把他寄養在栗發奎家裏,雖然相差個五六歲,但石門凱西可以說是跟栗惠媛一起長大的,兩人也有着極深的感情。所以,一聽說栗惠媛跟陳啓成來了上海,他就立刻來探望他的這位“幹姐姐”了。
栗惠媛作爲外交部次長家的大少奶奶是什麽也不缺的。這讓石門凱西每次去探望的時候就多了份憂愁,就是要帶什麽樣的禮物,想來想去想到了浪漫上,就每次探望的時候,帶一束花去,栗惠媛對花不太感興趣,這大概是受他哥哥栗發奎崇尚行伍之氣的影響,勉強對玫瑰還能接受,但要純正的紅色,跟血一樣的。
今天他要去拜會幹姐姐栗惠媛,所以才會來花店買花。
也就碰到了這樣一件無厘頭的事來。
眼見王大彬悄摸哧溜地溜走了,英紅的臉上就充滿了明朗的笑意,給姚一蝶介紹了石門凱西,是滬西警察局的巡捕。
旁邊一個巡捕像打抱不平地說,石門凱西已經是他們的局長了,這讓英紅覺得更有排面,就唠叨地說着石門凱西與她家大少奶奶的淵源。
她本來說得事無巨細,但石門凱西卻急着拿花就走,打斷了英紅,讓姚一蝶包了束紅玫瑰,跟着英紅就回陳公館了。
這時候,胡提也從茅廁裏出來,王大彬在外頭晃悠了一下又回來了。他見胡提有點嘲笑自己的意思,就對胡提說,“泰山會是個民間組織,民不與官鬥,這是祖宗定下的規矩。要是真的動手,我泰山會任何一個分舵都能将警察局踏個人仰馬翻,但咱不能跟她們鬥。這是規矩。
胡提喏喏地應着,坐在王大彬對面喝起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