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終目不轉睛地盯着車外景物判斷着自己的方位的辜柯南心裏并不是十分的緊張。
旁邊這個牧探長雖然拿槍挾持着自己,但在巡捕房裏的話,說得還是很客氣。
至于上司蔣信義處長,完全可以用和藹可親來形容。
自己的表現也是可圈可點,因爲你自知逃不過,就幹脆招了,免得受一番折磨最後還得招,除非你抱了必死的決心。
辜柯南不想死,最起碼還要等到嘗過辛雯雯什麽味才能死,雯雯的娘劉煥英可是要了自己五根金條當彩禮的啊。這五根金條夠自己上多長時間的書寓找頭牌的?還要在南京路的區域内給買座花園,那又得是多少小黃魚?那個雯雯也是,就算她自己已經入港,情不自禁,都已經到最後的一道密門了,還是跳起來走了。這讓他火燒火燎地半個月,每天找廣東館子,猛灌涼茶才穩住了心神。這娘倆一定是商量好的。
辜柯南把這事說給章嘉勇聽,章嘉勇大聲指責他是傻蛋。她覺得自己是誰啊?這都什麽世道了,還要五根金條當彩禮,王母娘娘,還是鑲金邊了?
章嘉勇的話難免粗俗,但話糙理不糙,辜柯南的心裏的感情也被這當頭棒喝得有了些轉變,心裏也時而拿着這金邊不金邊的琢磨着。不過,辜柯南有一點法國血統,少年時代,加上青年的開頭又是在法國度過的,浪漫總是沾上一點邊。心裏還是老放不下雯雯,一直绮想着她的每一寸曲線,至于金邊不金邊的,到時候就知道是否有什麽絕妙之處了。
此次铤而走險地替章嘉勇弄這幾張特别通行證,也是因爲金邊而鬼迷心竅,上了賊船了。
都是他媽劉煥英逼的。
幾下劇烈的颠簸把辜柯南從精神盤點中拉了回來。
他定睛一看,窗外道路兩旁全是胳膊粗的毛竹,再朝前看,透過擋風玻璃,前面是深深地夜空,隻有燈光照射下的密實的毛竹甬道,曲曲折折。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要帶我去哪裏?”辜柯南立刻大駭,扭着身子大聲喊道,也不不知道他是在問開車的胡提,還是在問旁邊的牧天。
牧天手裏的槍在腋下晃了晃,一隻手在唇邊“噓”一聲,“别着急,坐好!一會兒就到。”
辜柯南一下子萎靡了下來,目光閃爍地來回看着胡提和牧天,最後盯着前面不停深入的道路,不敢再吱聲。
過了片刻,汽車開進一座柴門,繞過一塊空場和一座竹樓,來到了後面的一小塊紫竹環保着的空地。
車停的時候,辜柯南的心髒也似乎停止了跳動。
臉已經憋成了绛紫色,好在是夜晚,沒有人注意到他臉色的變化。
胡提熄了引擎,但沒有關大燈。
他開門下來,打開後備箱,抄出一把長柄的鐵鍬,插在大燈照耀着的地方,然後走回來,一把抓住他半個衣領,扯出了辜柯南。
辜柯南踉跄地跟着胡提走到了燈光照耀的鐵鍬跟前站住。
牧天走過來,把鐵鍬扒出來,遞給辜柯南,“挖吧。你是想躺着死,還是站着死,就看你挖的坑深淺了。”
這是要故伎重演啊。
辜柯南渾身顫抖地雙手抱拳向着兩人亂抖着:“牧,牧督察,胡胡,胡助理,你們饒命,該說的我都說了。您就饒了我吧。我不,不不是漢奸。我就是缺錢,讓女人逼的,一時糊塗,錢迷心竅,可是我我,根本沒見過那個日本人。是是是,他章嘉勇誘惑,和和逼,逼迫的。”
“跪下說話!”胡提低喝一聲,一腳踢向辜柯南腿彎。
辜柯南“噗通”跪在牧天跟前,順勢連續地磕着頭。
牧天伸出腳尖挑住辜柯南下巴,擋住了他下磕的頭。
“剛這些話就是不該說的。你得自己挖坑,自己跳下去。這是很公平的一件事。”牧天戲谑地說。他摸出一盒煙來,抽出一根抛被胡提,自己叼上,點燃,又把打火機抛給胡提。
胡提接着打火機,點燃了自己的煙,很惬意地吸了一口,像是自語地說着:“房子龍是站着死得,還是躺着死的?應該是站着的吧,我記得他挖的坑很深的。”
“你記錯了,他是跪着死的,吓尿了,站不住了,哈。”牧天也吸了一口煙,在辜柯南頭頂彈了一下煙灰。
煙灰還帶着點火,辜柯南的頭發發出了一股難聞的焦糊味。
辜柯南突然眼光一閃,急跪着退了兩步,仰頭怒視着牧天低吼道:“你一槍打死我吧!”
牧天一怔,微微朝後撤着身子,深吸了一口煙,朝辜柯南頭臉吐了過去,怪聲道:“你覺得你配嗎?一槍?能贖清你的罪嗎?你要知道,讓你感受到胸口被泥土掩埋和壓迫的感覺,看着自己魂飛魄散,你就應該知足了。”
“你,你們……”辜柯南絕望地從嗓子眼裏擠出幾個字。
牧天乜斜着跪着的辜柯南,擡起夾着煙卷的手,朝胡提揮了揮,“胡助理替他挖吧,他以前從章嘉勇那裏拿到的金條,你去找,找到了就歸你了。不用挖太深,他也吓尿了,估計也站不起來。”
胡提扔掉煙頭,抄起了鐵鍬。
辜柯南已經是滿臉的泥水,絕望地看着牧天,哀求道:“牧督察,牧督察,求您了,饒了我,我這條命就是您的,我給您當牛做馬……”
“嘩。”
胡提手裏的鐵鍬挖出了第一鍬土,撒在辜柯南身邊。
辜柯南立刻驚懼地頭臉伏地,朝牧天腳下拱去,兩手抓住牧天腳腕拼命地搖撼着,“牧……”他嘶喊着。
“砰砰砰。”
接連三槍,打在他伏地的頭臉旁邊的地上。
泥土飛濺。
辜柯南一側頭,瞪大了驚恐的眼睛。
“我還活着?!”
震撼再次襲來,眼一閉,辜柯南又暈了過去。
牧天蹲下身去,在辜柯南側臉上重重地拍了三下,悠長地說:“你已經死過一回了。記住,這樣的死法,你本來是不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