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嘉勇恨透了蔣信義。
可是自古官大一級壓死人。
他很無奈,隻好給賈正廷彙報。說案子讓蔣信義搶走了,不在自己手上。自己最最多可以給他的隻有書寓的老闆和她手下的一個小姐妹。
賈正廷沒有說書寓的老闆裘曼麗本來就是自己人,反而說自己會信守承諾,依然按人頭給錢,并且要求他暗中跟蹤這個案子,随時報告案件的進展。
章嘉勇聽了得了些安慰,簽署了文件,把帶來的人移交給蔣信義,打算回家接着睡覺去了。章嘉勇很是懊喪,本來裘曼麗家裏發生了命案,自己有機會不僅得着她許多的銀子,而且還可以易如反掌地得了自己讒了很久的她的身子,現在基本上全部竹籃打水一場空了。
還不如去了鴻賓樓執行内衛呢,加班費就不用說了,有了無了的,但就單替大佬叫局,那也可以從相熟的女人那裏拿到不菲的傭金。
裘曼麗給得最多,今天肯定不會出局,因爲她在家裏組了局的。
真是“點背不能願社會”。不僅書寓裏發生了命案,還搭上了親哥的性命。
裘曼麗啊,裘曼麗,你這是圖得個啥?現在局勢這麽亂,怎麽什麽人都往家裏招啊。
簡懷仁死就死了,而且死得很好,很是時候,章嘉勇并不知道簡懷仁已經移情别戀,迷上了英子而放棄了裘曼麗。這樣對他獨占裘曼麗就提供了客觀的可能。而自己巡捕的身份,正好可以作裘曼麗書寓的保護傘,美人的唾手可得眼看就可以實現。不過,大概是愛屋及烏吧,他對裘向前的死,還是多少有點惋惜的。
那個叫英子的,不可能是割喉的兇手,兇器是一把匕首或刺刀之類的器物,她太纖弱,不可能把創口割得這麽深,而且看情形和她自己交代,當時他們兩人正在準備那個,而且她的衣服都已經解開一半了,自己進去詢問的時候,她吓暈了,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其他人又都可以循環作證,當時都在二樓,誰也沒有去過現場。
鐵爪的繩索,證明兇手是從樓下攀援而上,事先藏在屋裏,而簡懷仁進屋就忙着那事,這才不知不覺地被算計了,女子不知情,吓傻了。
而狙殺裘向前的那顆子彈,根據自己對彈着點的分析,應該來自百米開外那棟無人居住的小樓的樓頂。
割了簡懷仁喉嚨的人,把窗簾打開,給事先埋伏的狙擊手制造了作案條件,這才使裘向前被一槍斃命,在那個角度,他可是随便射殺但是屋裏的任何一個人。
誰安排了如此精巧的謀殺計劃?他不僅要對房間布局非常熟悉,而且還要熟悉兩個死者的行爲習慣。
兩個死者大正商行職員的身份是僞造的。
這個好辦,不用猜也知道是賈正廷給搞的假證件。
自己前幾天在大觀樓值班的時候,曾經與簡懷仁發生過沖突,裘曼麗叫他“簡政委”,他當時就覺得這人是夫斯基。在門口暗處吸煙的蔣信義也在場,應該也聽到了裘曼麗的喊聲。那麽,蔣信義也可能知簡懷仁是夫斯基的人。
裘曼麗的口供承認了被狙殺的是她的哥哥裘向前,因爲老家蛟湖赤薻泛濫,無法打魚,生計無着才來上海投奔妹妹的。而簡懷仁原來是裘向前打工時的漁船船長,一塊投奔曼麗來了。因爲他們很小的時候就訂過親。
前史大約是真的,但賈正廷給他倆弄了大正商行職員的身份,實在畫蛇添足了,現在上海灘的難民千千萬萬,找不到工作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好像找到工作才反常呢。
章嘉勇斷定死者簡懷仁和裘向前都是夫斯基的人,現在爲賈正廷工作,賈正廷爲了他們替自己辦事方便,就給了他們這樣一個身份。現在夫斯基很可能是在鋤奸。這麽精細的策劃,絕對是有預謀的裏應外合。
裘曼麗書寓裏吃花酒的人,都有嫌疑。如果是這樣,那麽他這個巡捕可就大有油水可撈了。可是蔣信義半路截胡,斷了自己來錢的路。他又要連夜詢問,立馬放人。他在這裏面又扮演着什麽角色?
他決定自己要把這個案子要回來,本來這種謀殺案就該他社會治安課管的。于是他就打電話給警務處長史蒂芬的寓所。
管家說史蒂芬在鴻賓樓宴請客,還沒有結束回家。如果有急事就打去鴻賓樓。
章嘉勇知道,如果這個時候打去鴻賓樓麻煩史蒂芬,那一定會被罵個狗血淋頭,就放棄了這個想法。但對蔣信義的恨意更加強了。
他突然想到了久井英一,如果把自己的懷疑,就是蔣信義可能是夫斯基這點透露給久井英一,大概可以撈點什麽。反正上海的夫斯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多一個懷疑對象,也不算什麽事。
不是都說,無論是賈正廷還是久井英一,“甯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嗎”?
種種疑點透露給久井英一雖然不一定能得着實在的好處,但絕對沒有壞處。要是萬幸自己這回踩準點了呢?日本人在這方面出手他是領教過的,那叫一個大方!
但是這個電話不能在辦公室裏打,要是讓蔣信義查到了,那就偷雞不着蝕把米了。要在回家的路上,找個公用電話再說。
于是,他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就出了辦公室。
等到他走出辦公樓來到院子裏的時候,正碰到牧天在上蔣信義的車,還有那個叫英子的女子。
他便上去打問,因爲這個案子是他最早接的,現在有嫌犯要出巡捕房,還坐的是巡捕的車,他完全有權力過問一下。
蔣信義見章嘉勇站在車前,知道他想幹什麽,也沒有下車,探頭窗外,“讓開。我要帶犯人去見警務處長。趕緊的!”
章嘉勇見蔣信義口氣強硬,而且大有“你不讓開老子就撞死你”的架勢,再說蔣信義在巡捕房比他警銜高。
好漢不吃眼前虧,章嘉勇就冷哼了一聲,随即退了兩步,讓開了路。
車開出去老遠,牧天道:“蔣大哥真是我的保護神啊,每到關鍵時候都能及時出現。哎,你不是在鴻賓樓的嗎?”
“你可是我的煞星。我們現在就去鴻賓樓。”蔣信義哈哈地笑着說。
“哦,你是讓我親自送季鳳麟回家?劉大哥的意思是請您安排巡捕送的。”牧天道。
“我都安排好了,你跟着走一趟不是放心嘛。”蔣信義說認真懇切地說。
“也是。哎,你怎麽這麽快就到巡捕房了,你不是在鴻賓樓參加宴會的嗎?”牧天不解地問。
“史蒂芬請的是幾個報館的老闆,商量來年警務處新聞報道的事情。我就是個執行的人,去了也沒什麽好說的。就一直在巡捕房等着,要不是你讓我送季鳳麟,我早回去睡覺去了。”蔣信義說着,回頭沖牧天和英子笑笑。
“謝謝蔣大哥。有你在,我幹什麽心裏都踏實得多。”牧天真誠地道。
“哈,謝什麽,舉手之勞。再說了,這也是看季若曦的面子。”蔣信義不經意地說。
牧天心裏一動,“若曦?”他脫口重複道。
“哦,你别誤會啊。要是論起來,我還是若曦的師叔呢?”蔣信義愉快的解釋道。
“師叔?還有這事?”
“我跟你說吧,這要說起來我跟季伯,哦,還有陸先生都很有淵源的,季伯跟陸先生是同學,他倆又都是家父的學生,你看這種淵源不淺吧。”蔣信義朗笑地說道。
“那是不淺,這樣論起來,若曦可不得叫你師叔不是?”牧天若有所思地道。
“那你也該叫師叔。”英子突然說道。“你要是嫁給季若曦了的話。”
蔣信義和牧天都愣了一下,随即都有些尴尬地笑笑。
“這麽說,季伯和陸先生兩家是世交啊。”牧天恍然地說着。
“要說啊,我們三家也是世交。家父與季伯和陸先生的父親早年也一起共過事的。”蔣信義接着解釋道。
“啊哈,那你這趟镖走得是責無旁貸,又義不容辭。”牧,“哎,史蒂芬沒有給你打電話,現在去是不是有點早啊。”牧天從車窗外已經可以看到鴻賓樓的霓虹燈招牌了,就說。
“沒事,我們可以在車裏等一會,有領導在,早了總比晚了好。”蔣信義就是講政治,哈。牧天這樣想着,“是,是,是。”連連地應道。
說話間就到了鴻賓樓門口,門口停滿了各式的汽車,還有幾輛警車。
雪亮的大燈中,幾個黑影從汽車的縫隙中貓腰竄出。
牧天疑惑地盯着幾個黑衣人穿過車陣,鑽入路邊的一輛轎車離去。
不好。
牧天失聲地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