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正廷不得不承認,夫斯基那邊還是有能人的,隻是他們條件太差,否則,成大事的一定是他們。一個小小的支隊政委,臨危不亂,更重要的是思維敏捷,沒有釣到寒翁,他立刻想到的是交通站或聯絡點出了問題。
那麽,今天馬成去見山貓,情報傳遞正常,難道是夫斯基也要放長線釣大魚?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
那,要轉移簡懷仁嗎?
他還沒有想明白這個問題。在裘曼麗那裏應該是安全的,最起碼暫時是這樣。在風月場所隐藏激進黨,是子不語早年的慣例,汪先生與他志同道合,手法都差不多,現在他們分道揚镳,不過,以重慶的那撥核心舊部的幹将們,是可以想到這一手的。
不過,上海灘明的暗的書寓數不勝數,怎麽就可能查到一個還沒有開張的書寓呢。
所以,轉移暫時還是不用的。
最少要等到簡懷仁釣了寒翁來,再做考慮,否則動靜太大了,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他剛剛想明白,密碼的破譯報告就送來了。
他預料到了,破譯出來的依然是暗語,讓你去猜個半天。
果然,譯文是:家裏管道疑堵塞,速檢修。
這對一般人來說,看到這樣的話一定會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可是對賈正廷來說,就是小兒科了,夫斯基們會犯這樣的錯誤?
這一眼看出就是對聯絡點産生了懷疑,要徹查聯絡點的漏洞。
靠,這完全是簡懷仁的思路啊。
他不是也讓我去查聯絡點嗎?
先放一放,觀察一下看,但要加強簡懷仁那邊的防備。等自己找到一個絕對安全的藏身之地再做轉移。以防内卷嚴重的極司菲爾路撬了自己的牆角,把抓到夫斯基頭号領導人的功勞給搶了去。
王立山那小子觊觎老大的位子已經很久了。這個功勞放在他那裏就是錦上添花,而在自己這裏無疑是雪中送炭。
唉,那個石門滿倉就是太相信他們日本人,凡事都以久井英一爲主,根本不把自己當做第一信任的人。可是,特麽的久井英一算個屁,多特麽的業餘啊。
他憤憤不已,就叫胡大洪找馬成報到,去看護簡懷仁。同時有情況要及時向自己彙報,隻對自己負責,雖然他受馬成節制,但對自己負責。他相信胡大洪會平衡好這種微妙的關系的。即使前段時間因爲不受自己重用而頗有微詞,但現在我給你一個施展拳腳的平台,就看你怎麽着了。
還有就是胡大洪與裘曼麗的關系,也很微妙,但這個人滑得很,會處理得很好。這是賈正廷本能地讨厭他,同時又很欣賞他的原因。
……
季鳳麟想得可不是這樣,用這麽淺顯的密碼發出絕密的指令,被敵方破譯是顯而易見的。但他本能地覺得,自己沒有錯。如果這條管道有堵塞的地方,那這項指令就起到了作用,但也可能爲此會付出自己無法意料的損失。
如果能使用外圍組織就更好了。這倒不是他想利用誰,而是因爲外圍組織更加隐蔽,同時也更加廣泛,能夠及時地發現管道阻塞的地方。
軍需物資的船期越來越近了,要在船到之前把這些障礙和不安全因素都清理幹淨。鄂西的會戰才有可能成功。
可是,現在老家派來的銀魚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是自己接到的密電被敵人截獲破譯了,還是老家裏就藏着他們的人?
他現在不好判斷,隻好一點一點的捋,這很慢,但他沒有辦法,誰都希望有奇迹出現,但奇迹往往不會出現在你的身上。
銀魚主動聯系自己,可是自己到了指定地點的時候,卻傳來了密集連續的槍聲。這意味着什麽?這事他已經考慮過,結論是銀魚被捕或者殉職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老家沒有信息的反饋,所有的都要求季鳳麟自己迅速地做出決定,而他做出的正是這樣的決定。現在能做的,就隻有等待,等待最先冒出頭的那一方來,然後才能做出決斷。
……
“很遺憾,我沒聽說她來了上海。”馮茹芸認識這個一竺散人,可是她并不知道這個人在什麽地方。
那是他跟父親馮濟琛在西南遊曆期間,在鵝城邂逅的一位太太。因爲有着許多情感經曆上的相似,遂引爲知己。但也僅此而已。鵝城離上海千裏之遙,你讓她怎麽帶牧天他們去找?
即使是英子和舊部金虎在,也是無能爲力。不過,她告訴牧天,這位制扇者,本名叫竺若蘭,不僅酷愛竹,也酷愛蘭花,她還有個藝名叫黎小娥,别名竺逸人。
牧天感謝馮若雲提供的信息,但以他的嗅覺,感知了這把折扇的制作日期,不會超過三個月。就拿出琱生簋的照片來給馮茹芸看,問她有沒有在一竺散人家裏見到過這個東西。因爲在他的心目裏,拆白黨的皮特最善于從女人那裏得到錢财。本能地覺得這一定與皮特有關。
馮茹芸仔細地觀看着照片,極力地回憶着。
俄頃,馮茹芸說自己好像在一竺散人那裏見過類似的東西,是放在案上插香,當香爐用的。你去人家做客,怎麽會盯着别人家的香爐看呢。因此,她并不肯定。
牧天聞聽還是失落多于興奮。
無功而返,對牧簡直是奇恥大辱。回來的路上,極度沮喪的他,任憑英子怎麽說笑話,也難解他心頭郁悶,就連英子說出自己跟夫人一起的種種糗事,牧天也無動于衷。
金虎見無濟于事,就暗示英子不要再做努力了。
金虎的說話聲讓牧天想起了沈百祥的事情,就決定去新新照相館去看看,如果方古農在,趁着自己現在的心情,可以直接跟他攤牌,強行搜查他的暗房。當然要在把沈百祥支走的前提下。
一聽要去新新照相館,英子又興奮起來,她還記得胡提和歐陽慧的婚紗照,她見過他們拍婚紗的實況,但照片還沒看到。就說可以找方古農先睹爲快。
這讓牧天突然響起了再過幾天就是兄弟胡提大婚的日子,自己又派他出去,心裏有點不忍。但轉念一想:大丈夫何患無妻?也就算了了,反倒覺得自己這趟來找馮茹芸變得多愁善感起來,就坐直了,劇烈地晃了晃腦袋,像是要趕走腦子裏的雜念一樣。
當汽車駛近新新照相館的時候,牧天突然叫金虎停車。
“馬上就到門口了,停前面吧。”金虎下意識地踩了下刹車,但沒有停車。
牧天迅疾出手,一把拉住了手刹,關閉了發動機。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櫥窗前的一個男人。
金虎吓出了一身冷汗:還可以這樣幹的?他順着牧天的目光也盯着櫥窗前抱着雙肩望着櫥窗的男人。
男人隻能看到側影,穿着格子呢的西褲,黑皮夾克,頭上戴着黑皮的鴨舌帽,一條白色的圍巾搭在脖子上。
男人覺了身後停車的動靜,戀戀不舍地望着櫥窗,側身邁步離開。
牧天終于低吼一聲:“大谷秀實!”緊接着就推門下車,疾步朝男人跟過去。
男人進走兩步,上了旁邊的轎車,車一溜煙地開跑了。
牧天追了幾步,無望地放棄了。站在路邊彎腰喘着粗氣。
英子跟過來,拍打着他的背心,“你剛說什麽?大谷秀實?”
牧天直起身來,看着英子,“我說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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