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他竟然被晨醒了。
他趕緊起床沐浴。
看着鏡中的自己,那已經微微绉起的皮膚,松弛的腰腹……唉,畢竟是已過了花甲,要奔古稀去了啊。
可是那倔強又代表了什麽?
那鏡中閃現的蘇小小青春勃發的色澤,讓他從心底産生了一種久違的撕扯。
旖旎的思想充滿着他的腦子。
溫熱的淋浴更滋長了這種情緒。
他需要一個空間來承裝這一切,他與蘇小小即将開始的未來,當然還有過去。
他要再造與蘇小小最早的那個安樂窩,那個曾經天雷地火的所在,雖然那個時候自己也已不惑。
可是,他當時爲什麽就惑了呢?
現在想想,他昨晚做出的抉擇是正确的。
當年要是自己少一點賺錢的心思,多一點用在蘇小小身上,就不會有這二十年的寂寞。倔強與溫潤的齧合将一直綿長至今。快樂應該一直在泉湧的清溪中流淌。
他聽到大門開了,那是耿一飚去遛狗了。
窗外的鳥兒在鳴叫,幾個飛走了,留下了一隻,還在歌唱。
天色也亮了許多。
他打開衣櫃,開始沮喪了起來,因爲他記不得當時他穿的是什麽衣裳。
……
牧天也是一夜沒睡,他在反思自己這樣把一切都揭開是不是太過殘酷了。
可是,二十年來,娘和自己難道不殘酷嗎?
他不知道自己如此安排,娘會不會開心。
可是他就這麽安排了。
他一早起來,來到胡提的房間。
昨晚他叫皮克帶着庫克伍德和兩個特戰隊員,把那幾個日本浪人裝在麻袋裏運去了彎頭浜碼頭,連夜呼叫了黃尊丏,将他們運往海子蕩,現在也應該成爲魚食了。
金虎帶着蘭向成和侯耀先清理了房間。
那是他安排給胡提兄弟做新房的。
這房子的原主人是喬世宥,當然,登記的是在郝明珍名下,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有這套房。而且從今以後她也用不到了。出錢的喬世宥,就更用不着了。他一直幹着見不得光的事,那就打發他去陰間得了。對于一個喜歡陰暗的人,沒有陰間更适合的了。
他怕婉嬸日後知道這房子裏死過人不吉利,而胡提又不好處理,就叫金虎去請靜安寺裏的僧人過來念兩天經,以消孽除障。
蘇小小雖然年輕的時候就嫁入豪門,且是老爺最寵的太太,但二十年的風風雨雨、自食其力,早已經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不過,像今天這麽早兩個兒子就來上房請安,還是第一次。夏如花才剛剛起床洗漱。
蘇小小聽牧今天喬世寬就要來接自己去喬公館,下意識地擰着手帕。
牧,隻是去處理一些事情,如果您不願意去,自己就按自己的意思處理了。
蘇小小沉思良久,才默然地點點頭。
她知道,這一天總是會來到的。自從她答應牧天回上海,就一直在準備着這一天的見面。她清楚地知道,喬世寬從來給她的都是寵愛。可是也給了她絕望和痛苦。她不知道其間都發生了什麽。可是她自己還有兒子卻承受了這所有的痛苦與絕望。
她覺得這世界不公平,我錯在了什麽地方?
她曾發誓自己再也不踏進上海一步,更何況是喬公館?
但牧天或者還有胡提改變了她,兒子在上海的成就,讓她覺得自己可以回來上海,以證明一個弱女子,一個被人莫名其妙地追殺而變成了一個單親媽媽的人,可以完全靠自己變得強大。
一樣可以把兒子培養成人,而且成爲一個超凡脫俗,具有強大力量的人。
母親的鎮定,讓牧天内心很欣慰。也讓他覺得自己可以放開手腳去解決眼下的問題。
母子連心。
他等夏如花洗漱出來,在二樓的小客廳了坐了,跟胡提上前請了安,就回自己的書房去了。
他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打了幾個電話。他剛放下電話,英子就敲門進來。
“這麽早,你怎麽來了?”牧天有點吃驚。這兩天忙的沒見着,突然覺得還有些想得慌的,但随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早什麽啊?我已經給大娘、二娘請過安了,才來找你的。”英子噘嘴地說。
“打住,打住,那是我娘,我大娘,你别瞎摻和啊,”牧天一臉嚴肅地說。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用完人家就翻臉不認人呢?你說的我是喬英子,你是喬一天的,這麽快就又忘了?”英子顯然是誇張着自己的生氣。
牧天心中一動,“皮特又出現了?”他急忙問。
“算你聰明。”英子走到書桌前,見玻璃闆下壓着一張“玩轉上海灘”的照片,指着嘲笑道,“好土啊,哈哈。完全是兩個傻小子嘛。”
“先别傻不傻的。皮特是不是出現了?”
“是啊。”英子索性一下子坐到書桌上,指點着說,“你當時弄翟山鷹的時候,把他一塊弄了不就算了嘛。你放他走了,現在他又來了。你真想犧牲我?你可是給人說了,賣誰也不能賣妹妹的。現在怎麽辦?”英子腮幫子鼓動着說。
“你别急,政策沒有變,他怎麽說?”牧天安慰地說。
“也沒說什麽,昨晚打電話來說,等兩天方便的時候就來看我。”英子突然輕描淡寫地說。
“哦,那就等他來了再說吧。”牧天沉吟了一下說道。
“你這是對我不負責任!”英子突然跳下書桌,幾乎貼着牧天,指着他鼻子說,“什麽叫等他來了再說?”
在門外等着的夢荷聽了“負責任”的話,渾身一哆嗦,待聽到下文,又舒了一口氣,敲門。她已經在門口等了一會了,發覺裏面有女孩子的聲音,又聽出是英子,就沒敢敲門。
聽到裏面牧天喊“進來”,夢荷才娜娜而入,一個萬福,柔聲道:“少爺,老爺在院子裏等了已經有一陣字了。”
“知道了。你去請我娘和大娘出來吧。我先去看看。”牧着,又對英子說,“你跟夢荷一起去上房,陪我娘和大娘。”
夢荷與英子應聲而去。
牧天叫了胡提,就奔門外走去。
出了樓門,見喬世寬确實已經等在院子裏了。
花白的頭發梳理的一絲不苟,一襲青灰長衫,锃亮的黑色皮鞋露着前臉,右手拄着一根棗紅色的文明棍,左手托着一頂灰呢禮帽。
他端端地站着,旁邊是稍後肅然而立着的耿一飚。
再背後是喬府的座駕,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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