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告訴牧天,高大烈就在門口轉了一圈,說他可以等,但手下的兄弟都是按時開飯的,就帶着他的人直接去怡和居了。倒是盧志強很早就來了,在他辦公室喝茶呢。
“這回你沒有吓唬他吧?”
“你這是什麽話,太沒來由了的啦。我什麽時候吓唬過他了呀?再說,我也是剛買了金剛鑽回來。你沒看到嗎?好不好看?”說着,她翻動着戴着金剛鑽金戒指的手。
“好看,好看。”牧天瞟了一眼她手上晶亮的鑽石,敷衍地說着走上樓去,“送杯茶過來吧。”
盧志強一見牧天,就哈哈笑着說,“你可來了,再不來我就走了。”
牧了三個“抱歉”,完了說喝杯茶就過去吃飯。
盧志強卻說,喝個鳥茶,到怡和居去喝,自己早就餓了。
牧天無奈,就跟着他出了辦公室,恰巧英子送茶進來,盧志強連忙讓路。
牧天告訴英子不用了,叫她晚上别太早睡,自己有話跟她說。
英子喏喏然,看得盧志強直犯迷糊。
他就問,這女人咋就不一樣呢?
牧天突然想到了身首異處的甯姝娅,一時不想開口說話。就直接鑽進了盧志強的車。他自己的車留在好萊塢俱樂部了,交給胡提完事了開回來。
車一啓動,牧天想起了蔣信義說的大谷秀實領他母親小澤千穗遺體的事,就問盧志強去過巡捕房沒有。
“我沒事去巡捕房幹什麽?找官司吃?”盧志強顯然不知道牧天爲什麽這樣問,那大概也是不知道自己的九姨太甯姝娅卧軌自殺的事情了。
“你沒看今天的晚報?”牧天覺得要是自己親口告訴他,有點太殘酷了。
季若曦在現場,但自己的報紙已經印刷,隻好把這個頭條給了小報《新晶晚報》。這張報紙以專門刊載聳人聽聞的消息,比如暴力兇殺绯聞八卦涉黑内幕等新聞著稱,原爲新聞報增刊,每三日出版四開十六版,所以名爲“晶”。主編是一個留日的學生,戰前該報在小報中很是畫報,據說主編常常以“黑幕”爆料爲要挾,讓那些不怎麽守法的達官貴人、名仕富豪就範,拿了錢來消災。以“言論無厘頭,報道沒底線”著稱。上海淪爲孤島以後,便依附于日本軍部主辦的《新申報》發行,報館雖設在法租界以示公允,但報紙卻在虹橋日占區售賣,内容多爲日軍進攻摧古拉朽之類。留在租界發行的隻有十之一二。
“吃了中飯就上你這來了,到了就沒出你辦公室。再說平時我也不看那種小報的。什麽新聞,給我說說不就得了?”盧志強道。
“停停,前面就有個報攤,我給你買一份報紙,還是你自己看吧。”牧着。
“啥事搞得這麽神秘?”盧志強說着,把車停到了路邊。
牧天下車,在攤上買了份新晶晚報上來,遞給盧志強,盧志強把報紙扔到後座,啓動汽車。“回頭再看吧。”
牧天搖搖頭,沒說什麽,揮手讓他先開車。
到了怡和居外面,盧志強找地方停好車,還沒忘了報紙,就拿起來卷了卷夾在腋下,與牧天上了樓。
一進包房,高大烈免不了半真半假地對牧天的遲到抱怨了兩句,一看牧天旁邊還有一個人,看上去還很有排面,也不好多說。
就上前先伸出手來。
盧志強與高大烈握了手,眼睛詢問地看着牧天。
牧天給他們介紹了,兩人就相互拱手,又相互地“久仰,久仰,榮幸、榮幸”之類地一番套話,接着相讓着就座。
“哈,今天好好喝一下,二位還是同情兄呢。”牧天打趣地說着。
盧志強聽得納悶,就問牧天:“何爲同情兄?我與高司令此前可是素未謀面的。”
“就是,牧探長這是給我們打的什麽啞謎啊?您這是把我們當成一丈二尺高和尚了吧?”高大烈還知道有個成語,而且用得也很透徹幽默。
牧天不由也笑了,“兩位自然是沒有見過的,但兩位身邊最親近的人都與同一個人有些交集。”
“牧探長您這又是繞了。有啥我跟高司令錯過的場合,您說出來,我給高司令賠罪。自罰三杯。”盧志強慨然道。
“報紙還沒看吧。”牧天指指盧志強進屋就扔到桌上的報紙。
這和破報紙有什麽淵源?盧志強一陣迷糊,高大烈也不由木然地瞟向報紙。
盧志強看了看牧天,打開報紙。
突然吸了一口氣,抓起報紙仔細看着。
“小九?!”盧志強愕然呼道。擡眼詫異地盯着牧天。
要說這小報在這種新聞上是真舍得版面,整版的新聞不說,還發了三張照片,一張是火車輪下的自殺者,一張是站台上圍觀的人群,一張是躺在地上,身體整合後的。
照片的質量并不太好,但死者的容顔依稀可以看得清楚,尤其是自己曾經朝夕相處的人,你一定會立刻認得出來的。再加上那天分别時的衣着,盧志強一眼就認出了報上照片裏的人,就是自己的九姨太。那個自己因爲放她一條生路而“休”了的女人。
“怎麽會這樣?”盧志強懷着深深地疑問,瞪着牧天問,“我當時交給你的時候她雖然情緒不好,但可是個大活人啊!”
牧天無語,看了高大烈一眼。
高大烈起身從盧志強手裏扯過報紙,打眼一看,也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也把目光投向牧天,好像都在要他的一個解釋。
牧天見兩人這樣,就把季若曦當時所見,報上登的和未登的情況一股腦地講給他倆聽了。直聽得高大烈不住唏噓。
“你是說,因爲我休了她,無顔見江東父老,她才卧軌的?”盧志強有些激動地問牧天。
“盧老兄也不要傷感,這和你休不休她沒有多大關系,現在離婚的這麽多,休,隻是以前的一個說法而已。以九姨太的生活态度,她巴不得你休了她呢。”牧天半開解,半講道理地說着。
“牧探長說的是,現在的女人跟以前不一樣了,不少标榜自己是有個性的新女性的,哪個身邊不有個三五成群的備胎啊。你這邊休了她,馬上就有接盤俠出來給領走了。說不定早已經給你頭上種了一大片草了。因爲一封休書尋短見的,這樣的女人二十年前就已經死絕了。”高大烈也拍着報紙,寬解着盧志強。
“那她到底是爲什麽?”盧志強的問題中,多少帶有一些惋惜的成分,香消玉殒,對大多數男人來說,即便是陌生人,見着了,也是有點惋惜的,何況曾經相依相守十年的夫妻呢?
“這真的不怪你,她是因爲絕望。”牧天也歎息了一聲,說道。
“她有什麽可絕望的,我給了他夠下半輩子生活的錢,她還年輕,還可以重新生活的。她絕望個啥?”
“她是對愛絕望了,那個漢密爾頓,也就是戚成法親口說的根本不愛她,全是爲了犏她的錢,還說榨幹了她的錢,就把他賣到四馬路去。”牧天沉郁地說着。
盧志強“啪”地一拍桌子,狠狠地道:“這個狗R的戚成法,我砍了他的命根子,現在看來是輕的,我回去就要了這小子的狗命,給小九償命!”
“等會兒,盧老爺和牧探長說的這個‘戚成法’我好像也認識,會畫畫的那個。”高大烈恍然大悟地說着,又問牧天,“是不是,牧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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