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原本以爲牧天又要發表什麽高論,支起耳朵,但看到牧天自顧喝酒,就知道他不知又想到什麽了,“你别老氣橫秋了。人生本來沒那麽多狗血,都是被你這樣子的半吊子的說書人給編得狗血了。”
“你說我是半吊子?”牧天看着英子,追問着。
“你不是誰是啊,瞧你把戚成法給編的,上船走了,讓五姨太淚灑蘇州河。這都啥跟啥啊,你多少也得編個他整了個小舢闆,夜裏偷了五姨太出來,趁着夜黑風高,遠走高飛呀。”英子很不屑地說。
“你說的那是王一棟的版本。”
“那也好過你這個呀。你看夫人生活得一點都不狗血,多幸福啊。”英子一臉羨慕地說着。
“可惜王爺……”牧着,突然打住。
“王爺他怎麽啦?這回回來,怎麽沒看到王爺呀。”英子詫異地問道。她并不等牧天回答,就又說,“反正我覺得王爺比你說的那個戚成法好太多了。說不定盧志強的九姨太就是遇到了戚成法這樣的人了呢。”
“你怎麽會這樣想,戚成法上了前線,說不定早成了炮灰了。”
“炮灰不炮灰的那是他的造化,但我知道,人找喜歡的人,都是比照一個樣子的。我在廣州的船上見着王爺找的那個小三阮文婷了,跟夫人是一樣一樣的,就是年輕了一點嘛。”
“你這就瞎扯了,不合邏輯。”牧天不屑地道。
“什麽邏輯不邏輯的,上回是五姨太,這回是九姨太,說不定戚成法沒上前線,根本沒離開上海呢。”
牧天望着英子頗爲認真的樣子,想到蔣信義說“一切拆白黨的套路都是以王一棟式的戀愛開始的”,心裏一動:“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分别啊。”
“明天帶你出去白相去?”牧天俏皮地問英子。
“白相?你要帶我出去白相?去哪裏呀?”英子突然興奮起來。
“先幫你做幾套衣服吧。這樣出去才有回頭率啊。”牧天繼續調侃着。
“嗨,你會不會說話呀,我是靠衣服才有回頭率的嗎?”英子也嬌嗔起來。
嗨,真要命。
“不是,不是,靠人,人。天生麗質好不好了啦?”牧,朝胡提使了個眼色。
“對,對,靠人。來來,咱喝酒。”胡提打着圓場。
牧天站起來,下了垛牆,對英子說,“你陪你胡哥哥再喝一會兒,我明天帶你去白相。我先去睡了,明天又多了一件事。嗨。”
英子蒙嚓嚓地看看胡提,端起酒碗,又放下,看着牧天好像有點搖晃地走向亭子間的門,“嗨,要不要扶你啊。”
“不用。你們喝吧。”牧天朝後擺着手,繼續走着。
“那我明天早晨叫你。”英子繼續說着。
牧天已經進了門,“咣”地把門關上,沒了生息。
牧天并沒有讓人叫醒,而是早早地起床洗漱,等英子梳妝完了,兩人吃了婉嬸買來的早點,就一起出了七星裏。而歐陽慧據說哭到快天亮才睡了,現在還沒有起床。
他們剛走到弄堂口,金虎的車就到了,他們上了車,去偵探社接了林祥雲,就奔喬公館去了。
林祥雲一見喬世寬,急忙打躬作揖,問了安好。
雙方坐下,喬世寬一直盯着英子,想着這是誰家女子,出落得如此不凡,長相,氣質遠非自己尋常所見的世家女孩的千篇一律,甚是有看頭。此番與牧天一同前來,是怎麽個意思?
想多了。
牧天咳嗽了一聲,喬世寬馬上從绮想中回過神來,朝一直站在身後的耿一飚揮揮手。
耿一飚從旁邊的公文包裏掏出一份房契遞給喬世寬。
喬世寬接過來,朝林祥雲揚了揚,“林先生,你住的那套宅子,我找人尋到了您過去的東家,把它頂了過來。您既是恒祥的股東,又是副總,沒有個像樣的住處怎麽行?這個房子就送您住了。”
林祥雲詫異地看着牧天。
牧天微笑地點點頭。
“這怎麽好意思?”林祥雲得到了牧天的首肯,壓抑着内心的狂喜,對喬世寬假裝着客氣。
“區區小事,何足林先生挂齒。還有就是,”喬世寬說着,從兜裏掏出一張存折,“這是您昨天應得的兩成,都給您存‘盈豐’了,您可以随時取用。”他說完朝耿一飚又揮了下手。
耿一飚上前,躬身把茶幾上的東西收了,轉交給林祥雲。
林祥雲激動地捧着房契和存着反複地看着,嘴巴都快扯裂了。
“林先生,現在咱們是一家了,我也不說什麽客氣話了。您拿的是恒祥的幹股,一夜之間就有人送上這麽大數額的賀禮,老朽也知道是爲什麽。華埠的那些大佬完全是看着令兄的面子。與我喬世寬是沒有多大的關系的。”他說着,耵林祥雲的臉色。
林祥雲一怔,随即陪笑地點着頭。
“令兄對恒祥的貢獻實在是太大了,恒祥今後的發展,還要仰仗林先生多多撮合啊。”喬世寬說得情真意切。
林祥雲:“那是,那是,應該的。都是一家了嘛。我一定盡我綿薄之力。”
“有林先生這句話老朽就放心了,有林先生您的參與,恒祥,乃至恒昌、恒源一衆百貨的發達是指日可待,未來可期呀!”喬世寬完全陷入了自我想象之中,激動的心情溢于言表。
“那還得喬老先生這樣的商界巨擘來掌舵,牧大探長保駕護航才能不斷創造輝煌。在下不過是個砂礫式的人物,原來是起不到什麽作用的。”他這謙虛實在是過了,過了就顯出它不是本意,但容易把話題帶偏。
“林先生就不用客氣了。齊心協力開拓創新才是正道。你現在有了産業平台,再努力把你在巡捕房的案底給消了,那你就成了在上海灘也能呼風喚雨的人物了。借你的案例,我的偵探社也會聲名鵲起,門庭若市,這就是一個多赢的局面。”牧天口若懸河地加着棒。
“牧探長說得極是。前時一個叫齊唯民的先生來訪,說是令兄林箫的秘書,自己開着一間經營洋布和棉紗的公司,有意與恒祥合作。打算在令兄規劃的特别開發區裏建個廠子,生産洋布,供恒祥專賣,也供應周邊的市場。我覺得這是個好主意,洋布多數都是從日本運來,光運費就讓他失去了競争力。如果能在本土生産,那就大大地降低了成本,再加上華埠目前有大量的難民進不了租界,勞工成本也會大大降低,我們若形成規模,就可以把日本的洋布堵在國門之外,豈不兩全其美?”
“我堂兄還有這種考量?”林祥雲驚喜地問道。
“令兄是學金融的,又當過銀行行長,發展經濟上是有一套的。齊先生說得那是言之鑿鑿啊。估計這兩天還會過來洽談。這事就交給林先生全權負責,畢竟有令兄在,什麽事情就好談多了。不過,林先生也不要太主動,等他先開口,這樣在以後的行事上,我們多少能占點主動。我準備後天舉辦恒祥的開張典禮,要是能談個七七八八,咱們就可以在典禮上把意向書給簽了。請令兄來做個見證,那是何等的風光啊。”
“後天?時間太緊張了吧。我都不知道我堂兄他住在哪裏,在哪裏辦公啊。”林祥雲說的是實話。
“這簡單,我今天去報館,登個廣告,明天誰不知道?齊先生見了廣告,他一準來找您的。到時候你跟談就行,不管什麽條件,以不吃虧,談成爲準。”
林祥雲沉吟了一下,“我看行,要是來得及,我親自去見一下堂兄。”
牧天詭秘地一笑,看向英子。
英子會意地看着牧天。對喬世寬道:“喬老爺,您看你們在談生意,我一個女孩子家也不懂,就不打擾你們了。我還要去西蒙取衣服,就先告辭了。”
還沒等喬世寬回話,牧天朝着林祥雲微笑地點着頭。
林祥雲也起身告辭。
金虎将淩祥雲送回了偵探社,又載着牧天和英子朝南京路上的西蒙成衣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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