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谷盛二像被吓着了一樣,扭頭驚異地看着齊唯民。
“您是?”
“我是齊唯民呀,您的學生,在帝國大學選修過您的課,《國際政治學》。您還記得嗎?”
“哦,齊桑,有印象,你領導了一個叫‘戰後德意志帝國的走向’的研究小組。不過,咱們的觀點好像不太一緻。哈哈。”大谷盛二沉思地說道。
“對對,您記性真好,大谷老師。”
“哦,過獎。老了。”
“哪裏,哪裏,老師還年輕着呢。您這是?”
“哦,我跟厲主筆是留美的同窗,驚聞老友仙逝,特來吊唁。”
“老師真是有心了。您一直在上海嗎?”
“不不,我是滿中國到處跑。雖然被聘同文書院,但我還是其他三所大學的客座教授,所以在上海的時間也就四分之一吧。那些學校的課程排得也很滿。”
“老師辛苦了。師母和令公子還好吧。”
“謝謝齊桑挂念,犬子也在同文書院,讀大三了。拙荊一直在大阪,不過前時有書來說,可能過來看看兒子,想在這裏住一段時間,陪着犬子到大學畢業,希望能參加他的畢業典禮。”
“那太好了,恭喜令公子年輕有爲,老師阖家團圓。如師母上海成行,抵滬時希望能早些知道消息,以便前往貴府拜望師母。學生目前在上海開了家亨達商行,做些洋布的小買賣,這是學生的名片,有事請打這個電話。”
大谷盛二接過名片瞄了一眼,“喔,沒想到齊桑如今經商了,祝财運通達,買賣興隆。”
“借老師吉言。世事艱難,專業難做。學不能緻用,辜負了老師教導,實在汗顔。”
“行行出狀元嘛,觀現時之際,時局不明,學以緻用者少。記得齊桑是修過金融的,目前有生意在手,算是對口了。”大谷盛二的語氣有點落寞。
齊唯民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劉慶懷出現了。
“對不起,大谷教授吧?”劉秋懷謙恭地問道。
“閣下是……”
大谷盛二望着劉慶懷,疑惑地問道。
齊唯民正好借機離開,“大谷老師,學生那邊有個熟人,去應承一下。有空再聆聽您的教誨。”
“喔,客氣,客氣。你忙,你忙。”
劉慶懷見齊唯民離開,才對大谷盛二道,“不才劉慶懷,仰先生大名已久,特來請先生賜以墨寶,爲不才簽下大名。”
他說着,從懷裏掏出一本書。
大谷盛二接過來一看,卻是自己早年的一部專著:《戰後德意志帝國的崛起之路》。那是當年有陸芃之合著的,其中也有厲中天的功勞,兩位作者還在後記裏感謝過厲中天。
大谷盛二微微征了一下,“此書乃鄙人與他人合著,若我簽名,怕是有擅權之嫌。”
“先生放心,另位作者業已簽過大名了。”
大谷盛二注意地看了劉慶懷一眼,又左右瞄了一下,打開了封面,迅速地把一張寫着密碼的紙條看了一眼,然後借着掏筆的動作,将紙條塞進口袋裏。
他迅速地在扉頁上簽了名,把書遞還給劉慶懷,“先生若能再見到合作者,請代爲問候,若有幸,可以一起喝茶叙叙舊。”
“謝謝先生,一定轉告。”劉慶懷一個颔首,轉身離去。
劉慶懷匆匆出門,正要邁下台階。
歐陽慧迎面正上着台階,胳膊上挽着大谷秀實。
“三少?”歐陽慧驚奇地招呼道。
“歐陽小姐。”劉慶懷也是一愣,随口招呼了一聲。
“這麽快就走嗎?”歐陽慧問。
“抱歉我有急事,要先離開一下。”劉慶懷說着,目光飄向旁邊的大谷秀實,像是要判斷他倆的關系。
“哦,大谷秀實,三少見過的,咱們一起紮過旗子,聲援牧天那會兒。”歐陽慧的另外一隻手拉扯着大谷秀實,對劉慶懷說。
“是,是。見到你很高興。”劉慶懷立刻臉上堆着笑道,同時伸出了手。
“也很高興見到您,三少。”大谷秀實鞠了一躬,正要與劉秋懷握手。
雜役老張從旁邊擠了過來,對大谷秀實道:“您就是大谷秀實先生?二樓有人等您,叫您到了就去找他。”
大谷秀實一愣,看了劉慶懷一眼。
“你忙去吧。咱們改天再聊。歐陽小姐,我就先走了,改天見。”劉慶懷舉舉手,走下台階。
老張催促道:“跟我來吧,大谷先生。”
大谷秀實征詢地看了歐陽慧一眼。
歐陽慧點點頭。
“那,清吧。”大谷秀實松開了歐陽慧,跟着老張進了門,直接走上了二樓的樓梯。
全報館的人都在爲厲中天的喪事忙活,此時的二樓嗅無人迹,長長的走廊兩邊的辦公室房門緊閉。走廊上顯得幽暗異常,隻有頂頭的通向平台的門開着一個小縫,透着刺眼的光。緊鄰着的衛生間的門也是關着的。
大谷秀實跟着老張來到了二樓的走廊前。
老張指着空空的走廊道:“頂頭那個門。”
大谷秀實朝門口望過去,有些疑惑地看着老張。
“快去吧,等您半天了。”老紙朝頂頭那門揮了一下手,轉身走下樓梯。
大谷秀實望着還算穩健的下着樓的老張的背影,扭頭朝頂頭走去。
長且幽暗的走廊上隻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大谷秀實不由心裏一陣發虛。
“嗨,那位先生找在下?”
“秀石?”洗手間隔斷裏的大谷盛二急忙将寫有密碼的紙片丢進馬桶,随即按了一下沖水的按鈕。“怎麽可能?他怎麽會在這兒?”他悄然地靠近隔間的門口,擰開隔間的門鎖,拉開了一條縫隙,窺視着外面。
小便池前空空如也,室内沒有任何聲音。
“誰啊?什麽人要見……”
“當。”
接着是鐵門關上的聲音,随即就是拳頭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和大谷秀實的哼唧聲。
“秀石!”
大谷盛二推開隔間的門,沖出洗手間。
他快速地觀察了一下左右,頂頭的鐵門關着,聲音是從門後傳來的。
“嘭,嘭,嘭。”
一聲接着一聲,拳頭擊打在人體上的聲音傳來,摻雜着大谷秀實的哼叫。
木屐撞擊水磨石地闆,發出“嘚嘚”的噪音。
大谷盛二用肩膀撞開鐵門,一個頭上套着白布袋子的人體哼唧着倒地。
大谷盛二急忙蹲下,一把扯下那人頭上的白布袋子。
鼻青臉腫的大谷秀實睜着青紫的眼睛,愣愣地看着還在東張西望搜尋的大谷盛二,突然抓住他雙肩,大叫了一聲。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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