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兩眼茫然的把肉塞進嘴裏,緩慢地咀嚼着。
王以棟抿嘴一笑,右手把那張紙推到皮克面前。
皮克眼睛盯着王以棟,拈起紙來,打開。隻掃了一眼,暗笑了一下,又合上,推還給王以棟。
王以棟朝皮克點點頭,又沖牧天點點頭,端起酒杯站起來。
“諸位,再次感謝光臨敝島,現在是戰時,物資匮乏,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海涵。廢話不多說了,牧天先生才高八鬥,義薄雲天,願意主動留下來幫我們查清餘德林被殺一案,而且拿了十萬大洋作保。在此我代表夫人,還有全海子蕩的居民們對牧天先生的身懷大義,助人爲樂的舉動和精神表示由衷的感謝!”他帶頭鼓起了掌。
在座掌聲一片。
王以棟伸出兩手,輕輕按了按。
掌聲稀落地終止。
“牧天先生初來乍到,又來自上海,那是大城市,到咱這窮鄉僻壤,難免不适應,我我們這裏的村野莽夫,料也無法照顧他周全,所以,還要請你們之中的一位留下來,幫一下他,跑前跑後地協助他。讓他能安心查案,争取早日回歸。”他停下來,掃視着桌上的人。最後把目光停留在旁邊的皮克身上。
“皮克先生,你怎麽樣?不會拒絕留下幫牧天吧?”王以棟眼睛眨了眨,意味深長地說。
“承蒙王爺厚愛。”皮克微笑着,拱手搖了搖,算是答應了。
“好,痛快!”
王以棟一拳砸在桌上,震得碗碟跳動,幾雙筷子落地,“金虎,今天起你聽牧天先生調遣。愛去那去那,所有人不得阻撓,否則與此案殺人者同罪連坐。木虎,備好土特産,見者有份,送其餘各位回彎頭浜去。”他說這些的時候,根本沒有在意下面的反應,隻一股腦地說着。語氣抑揚頓挫,不容置疑。
“來,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大家幹了這杯。老朽還有蕩務要出來,就先行告退,恕不奉陪了。”說完仰頭幹了杯中的酒,将酒盅揣在兜裏,抱拳拱手一圈,抓起那張電報紙,徑自離座,走出大廳。馮茹芸和英子跟随而去。
木虎朝金虎揮揮手,也跟了出去,大約是準備土特産去了。
衆人招呼着一起将杯裏的酒喝了。
“牧公子,王爺吩咐,在下随時聽您調遣。但王爺還叮囑我們盡快投入工作,好早日破案,以慰全蕩民心。”金虎撚着酒杯,小心翼翼地說着,眼睛在牧天臉上掃來掃去,捕捉着牧天的任何細微的表情。
牧天暗笑一下,你懂行爲心理學怎麽的?就道:“以金虎将軍的意思呢?”
“還是聽您的安排,您是要先看死得呢?還是活的?”
“看死的?你是說屍體還在?”牧天這回是真的驚着了。
“在,根發嫂子不讓發喪,一定要查出兇手。餘根發是王爺拜把子兄弟,替他擋了顆子彈。王爺也是沒有辦法。”金虎歎息地說道。
“那就先看死的吧。”
“先看死的?死人也能說話?”金虎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思議。
“有時候能。”牧天言之鑿鑿,不容置疑。
金虎又盯着牧天看了一會,“好吧,我先去安排。你在客館等我。一會你吃好了,這裏服務人員會帶你過去客館。我先走了。”
牧天揮揮手。
金虎起身離去,皮克坐到王爺的位子上,想要跟牧什麽。
牧天把手豎在唇邊,然後擡手招呼服務員,低聲告訴他,自己吃好了想回客館,請他帶路。
蛤蟆島的客館,是一片百十來棟造型、規模差不多的民居,坐落在中心廣場西南角大約兩三裏的地方。外表也如草庵一般,裏面卻也夠奢華,如同上海的酒店、公寓。與段亞明的小樓很類似。
一路走來,牧天好像提不起精神,也不說話,壓力很大的樣子。皮克跟在側後,内心調侃着他的魯莽。主動去幫人辦案,打亂了自己對海子蕩的全盤計劃不說,弄得自己完全像王以棟說的莽夫。
服務員把他們帶到26号的建築前,将門打開,把鑰匙交給牧天就走了。
牧天在門口稍微猶豫了一下,邁步走入。
這是一座套房。
皮克跟在後面進屋,随手關上門。
走在前面的牧天聽到關門的聲音,驟然轉身,照着皮克下巴就是一記勾拳。
“嘭!”
皮克“哇呲”一聲,手捂着下巴,一臉震驚地瞪着牧天,“你瘋了?!”
“你才瘋了!我問你,剛才的電報是怎麽回事??!你說!”
“什麽電報?”
“我告訴過你禍不及妻女,你混蛋啊?!”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飯桌上送來的給馮茹芸和王以棟看的,你以爲我沒看到内容嗎?你還是綁架了王以棟在上海的女人和兒子,還讓王以棟直接找我去救他兒子?你直接說我是綁匪不更簡單嗎?皮克,你個洋鬼子到底安的什麽心?”
“我這是……”
“你這還是害我!一定是錢德勒這孫子幹的,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他!”
“這跟錢德勒無關,他管不到那裏,人在闵行區。”
“哦,露餡了吧。你給我說清楚,你跟房子龍那個混蛋都有什麽計劃?他爲什麽突然成了你的滲透者,你跟他做了什麽交易?你說啊!”
“好了,反正你要當大偵探,我的計劃也沒法實施了。告訴你也無妨,簡單地說,就是房子龍可以幫我們滲透進海子蕩,還可以給我們提供非常重要關于林箫的情報,但要幫他取而代之他的幹哥。”
“這個卑鄙小人!”
“你知道王以棟已經投敵了,隻是他的體量太小,沒有在此次NO.6的制裁名單裏!”
“你又忽悠我,NO.6是什麽鬼?不會又是你的狗屁專業術語吧?制裁又是怎麽一回事?”
“不錯,是特勤處遠東局給反法西斯陣營裏重要人物的代号。關于制裁,先前告訴過你林箫的事情,房子龍就是在這件事情上可以提供重要情報。NO.6要啓動大規模的制裁行動,凡跟僞政權有任何瓜葛的一律格殺勿論!這一批是林箫,王以棟說不定就在下一批正在制定的名單裏!”
“我不管王以棟,你愛咋咋滴!我現在說得是他兒子,他才十三歲,不可能是漢奸吧?你也下得去手?”
“戰争時期,牧天,你要明白特事特辦的道理。”
皮克見牧天沒有回應,又道:“我們并沒有傷害他,隻是換了一個居住地點。我這麽做,完全是爲了你。”
牧天大手一揮,異常煩躁地道:“少跟我扯這個!”
“你看,你跟王以棟賭查案,破壞了我原來的計劃不說,而且把自己陷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要是房子龍這邊有任何閃失,你真以爲自己有金剛不壞之身啊?”
“你不是很信任房子龍嗎?”
“你不是說不讓我相信叛徒嗎?”
“現在這個島上就咱倆,在有什麽謀劃,你一定要告訴我。”牧天的語氣平和了不少。
“當然。就咱們倆了。那封電報把我留下了,這樣你就有了照應。”皮克翻着眼睛,觀察着牧天的表情。
牧天此時有點沮喪,垂首沉吟着。
皮克嘴角扯出一絲怪笑,突然舉拳照着牧天的頭臉就要砸下。
“咚咚咚!”
有人很急地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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