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這就是著名的狐假虎威吧。
他們到達大坑的時候,學員們已經列隊等候了。段亞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在A組的隊列裏了。他看着強森後面的牧天,心裏充滿了狐疑。
強森在隊列前站定,眼睛掃視着學員們。
立正,打算敬禮的學員們盯着站在旁邊的牧天,又猶豫地放下已經擡起的胳膊。接着便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
強森意識到了什麽,大吼了一聲:“肅靜!”然後朝後跨了一步。
牧天一陣懵懂,正欲跟着後跨。
“你,站住!”
牧天見強森這回吼的是自己,連忙收回了邁出的腳。
立正後轉,敬禮。
強森也沒還禮,長臂一指,“一百圈!”
他指的是五個沙坑與大坑邊緣之間的灰黑色的煤渣跑道。
牧天搭眼望去,乖乖,起碼七八百米,上千米也有可能!不由打了個寒戰。
“一百一十圈!”強森又喊道。
牧天蒙圈更甚,還沒等他做出反應。
“一百二十圈!”強森又喊出了聲。
牧天恍然大悟,高喊一聲,“YES,SIR!”跑向煤渣跑道。
引得衆人一陣讪笑。
後來房子龍告訴牧天,強森是個著名的狠角色,學員們背地裏都叫他黑面煞星。這倒不是嘲笑他的膚色,而是出于對他的敬畏。
強森的戰術素質極強且全面。一戰結束後,在德國駐軍了幾個月就被調到西點軍校任教。
西點軍校那是什麽地方,是美國将軍的搖籃。能上那個學校的也是家裏非富即貴的二代們。軍二代、官二代、富二代。以他如此強悍的作風,不久就因爲體罰“虐待”學生惹得一代們怒了,而被校方勸退,之所以沒有被開除,完全是看在他一戰中功勳卓著的面子上。
他曾兩次獲得過紫心勳章。
直到二戰的時候,再次被召入伍,原來的中尉軍銜早已作廢,人也被派到了遠東,一切從頭開始。
要說強森這人狠是狠了點,但人卻不壞。
他布置完了學員們的訓練,就陪着牧天跑圈。雖然他是慢跑,但整個懲罰結束,也跑了三四十圈。
這讓牧天很是刮目。
相反,皮克那貨狡猾得很,什麽什麽都瞞着自己。才不要信皮克那個鬼!
強森盯着牧天頂着烈日跑完了一百二十圈。
當他回到A組的沙坑的時候,房子龍迎過來,嘀咕道:“段亞明淩晨才回來。”
“你什麽意思?”
“你傻呗,還能有什麽意思?”
房子龍說得很神秘。
牧天覺得有道理,自己回來就被強森捉了去,段亞明卻平安無事。這裏應該很有說頭。
“他什麽來頭,段亞明?”
牧天問房子龍,實際上他的心裏還惦記着“滲透者”的事。
“東北來的。九一八以後來上海的,爹娘在路上遇到日軍,雙雙被害。幸虧他跑得快,撿了條命。”
“嗯,夠可憐的。”
“他上合作所,就是一心想報仇。保薦的人就是強森。”
“哦?那,教官是可以随意出入營地的吧?”
“應該是的吧。最起碼不值班的時候應該可以。”
“明白了。”
“你問這個幹啥?”
“沒啥,随便問問。”牧天打着馬虎眼。
“你的那個玩意段亞明還給你了嗎?好像對你還挺重要,怎麽沒見你讨要?”
“也沒什麽重要不重要,是一個朋友送着玩的。一個不太靠譜的朋友。”
房子龍見牧天沒有了談興,就眨巴眨巴眼睛長“哦”了一聲,不再說什麽。
……………………
聚福樓是一個廣東人開的粵菜館子,茶市與飯市混合的模式。
此時早茶未散,飯市未開。
喬世宥要了個最裏面僻靜的包間。
王大彬甫一坐定,就一拍桌子,瞪着喬世宥道:“二老爺什麽意思?”
正在挂衣服的喬世宥一窒,眼珠子骨碌地轉着。
“在下不明白王舵主什麽意思。”
他說,順便把禮帽挂在衣帽架上,彈了兩下,轉身在桌前坐下,正視着王大彬。
“雖然二老爺比在下年長幾歲,但與老爺子相比,咱還算是一個時代的吧。凡事更好溝通的吧。”
“沒錯。”
“那你去找老爺子幹什麽去?!”
“王舵主好像生氣了。我找老舵主不過叙叙舊,但老爺子好像不太願意舊事重提。”
“你這是什麽意思?”
“老舵主說,生意就是生意,不帶找後賬的。那不厚道,就跟賭場上的買定離手一樣一樣的。”
“那是他們上一代的規矩,到我這裏要改改。”
“不錯,生逢亂世,一切都是不穩定的,所有的都在變。不變就是死路一條。不過,王舵主,你們泰山會有十八個分舵吧。”
“你想說什麽?”
“變革需要實力,王舵主在這十八個分舵裏,能策動的不過一兩個吧。”
“不說這個。”王大彬好像有點不耐煩,“老爺子說你有事要幫忙,什麽事,說吧。”
喬世宥暗想,此人到底還是年輕,也沒有什麽文化,隻三兩句話就将其氣焰打下,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
“找個人。”
喬世宥說着,從兜裏掏出折疊的報紙号外放在桌上,推到王大彬面前。
王大彬并沒有打開号外,直盯着喬世宥。
“找個人?小事一樁。不過,就以往的經驗來看,喬二老爺要找的人,不是就找到人那麽簡單吧?”
小事一樁?是啊。以郝明珍的做法,的确是小事一樁,制造個意外,讓老的升天,小的根本不知道老的是誰,喬氏産業到手,從此過上幸福的生活。這在此時的上海,的确是一樁小事。
不過,喬世宥不這麽看。喬世寬是自己的兄長,雖然是堂兄,但從小自己就投靠他,堂兄把自己拉扯大不說,還供自己上學,教他做生意。就算他橫刀奪愛,但也絕對罪不至死。隻要喬氏的家産不落旁人之手,他是樂得喬世寬壽終正寝的。
還有就是,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喬世寬是租界乃至全上海的商界大佬,如若有意外,必将是軒然大波,租界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的。查,那是肯定的。誰能保證哪個環節不出破綻。
世上所有的罪犯都以爲自己聰明,但聰明往往都是被聰明誤的。
相反,小的就不一樣了。是喬世寬跟一個下賤的舞女生的,自己跟他沒有半毛錢的淵源。此時又初到上海,沒有人知道他是誰。目前就如同黃浦江裏的沙子一樣,死了也沒人關心。
而且以目前這種狀況,死的必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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