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碼本!
這就是他們以爲丢失通知推遲啓用的密碼本。
“先翻譯電文!”
陸芃之指示道。
劉慶懷趕緊拿來電文翻譯起來。
這是一封緊急電文,來自“東方行動”的負責人上尉皮克。
東方行動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特勤處與英國軍情處制定的龐大計劃,旨在對日敵後的情報搜集、襲擾、破壞,甚至暗殺等任務,以及維護在滬英美人的利益和安全。成員多是有公開身份的英美人士,他們與重慶方面留在上海周邊的忠義救國軍通力合作,在孤島時期的上海小有建樹。
由于陸芃之曾準确地預見了德國會閃擊蘇聯而被指明爲代表重慶方面的聯絡人。
陸芃之拿過電文,看了一下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萬幸,還來得及。
他立刻穿衣出門,直奔愚園路的東方大劇院而去。
賈正廷沒有想到的是陸芃之的秘密不再箱子裏而在箱子上。
劉慶懷見陸芃之出門也不過問,立刻謄寫起密碼本來。
默契。
陸芃之到得東方大劇院,此時這裏上演的歌劇《茶花女》已到尾聲。
他給了看門人老湯姆遜20塊美金,根本不理會老湯姆遜的感謝,直奔後台而去。當他在化妝間裏剛剛坐定的時候,就聽前台響起了“揚基歌”。
這是美國人在孤島刷存在感。
皮克不僅是這部劇的導演,還扮演男主阿爾芒,女主瑪格麗特則是由蘇瑪麗扮演的。這東方大劇院也是皮克的物業。
片刻之後,皮克哼着揚基歌一身戲服走進來,瞟了一眼坐在角落裏的陸芃之一眼,也不說話,從一個服裝箱子裏翻出一個信封,遞給陸芃之,徑自卸起妝來。
陸芃之知道規矩,也不說話,揣起信封就出來劇院。
當他拉開車門的一瞬間,外灘的大鍾敲響的是十一點鍾的最後一下。等到他回到住處,大鍾敲響的應該是十二下。因爲他得繞路,以防被跟蹤。
這時,劉慶懷已經謄寫完了密寫在柳條箱子上的密碼本。他遞給陸芃之。
陸芃之好像對新的密碼本不感興趣,讓劉慶懷自行校對一遍,銷毀箱子,自己則打開從皮克那裏帶來的信封,拿出裏面的一張标着“除蠍行動”的地圖研判了起來。
陸芃之是搞情報分析、戰略研究的,一看到諸如“行動”的字眼就頭大,于是就叫劉慶懷一同來過來研究。
劉慶懷一看之下,不由叫出聲來,“這絕對不可行。”
陸芃之擡頭盯着劉慶懷,像是要聽他的理由。
劉慶懷沉吟了一下,“餌下得有點大。”
“你是說牧天?”
“沒錯。特麽的美國人想什麽呢,拿個大活人,還是我們中國人當誘餌?這也忒不地道了吧?再說,我們人手不夠。”
“人手是個問題,不過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青蠍會仗着日本特務機關撐腰四處尋釁滋事,給日軍進入租界制造各種借口。抓住這個機會給他以重擊,可以打擊日本的嚣張氣焰,提升我抗戰前線将士的士氣。”
“理論上是如此。可是在外白渡橋行動,那一帶雖說是公共租界的地盤,但實際上已經屬于日占區了。事成之後如何撤離這是個問題。如果不能全身而退,那麽就意味着行動的失敗,誘餌就會被吃掉。”
“沒錯。日本浪人之所以選擇在外白渡橋動手,是因爲預留了撤離路線,向北可以進日本總會,往南就是日本領事館。全域又有日本海軍特遣隊駐守。在這裏動手,無疑是火中取栗啊。這個皮克!”
“還是請示一下吧。”劉慶懷試探地問。
陸芃之沉吟了片刻,把那張地圖按在牆上,凝視着搖搖頭,“不用了。我們的使命就是配合他們的行動,咱們來上海之前得到的指示也是一切以東方行動爲準。你去準備一個預案,以确保行動順利實施。”
劉慶懷接過地圖正要出門,陸芃之又着重道:“包括牧天的安全。”
……………………
久井英一摒退了渡邊等人,仔細地研究着桌上的地圖。從大橋監獄到法國總會,囚車要沿着華德路過外白渡橋在外灘行駛一段,拐入愛多亞路、沿福煦路一直前行。外白渡橋是它的必經之路。
蘇州河以北已是妥妥的日占區。那裏有日本憲兵設置的關卡。
哈,天助我也!
牧天,我要你死,很難看地死!
該死的支那人,膽敢羞辱我大日本武士?!
久井英一心裏發狠地念叨着,再回頭看着滿屋的槍械,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獰笑。
一時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小野的重傷,古田的不幸……
他再次确認了自己計劃的準确無誤這才去了内室安寝。
……………………
彼得森把手裏的錫兵舉到頭頂,對着房頂的燈打量了一陣子,放在面前的“押解路線圖”上,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下的上海,朝西眺望着法國總會的方向。
他在心裏默默數着押解牧天要經過的路口,思忖着可能出現的情況。
有人想要牧天死!可爲什麽自己得到的押解線路圖還是那麽常規?這打破了自己的安排。他的計劃是車隊經過舟山路口的時候,換掉牧天的囚車,就勢逃之夭夭。不過犧牲兩個印度籍的看守和司機而已。至于他們的頂罪,自己也做好了打點家屬的準備。
不行!
他撥通了那個緊急電話。
在一番忐忑的等待之後,得到的指示是必須按既定計劃執行!
哦,天呢,他這是要幹什麽?簡直瘋了!
彼得森收起錫兵,蔣信達敲門進來。
“彼得森先生,晚上好。您找我?”
彼得森擡頭瞥了一眼蔣信達,“蔣巡長,明天押解牧天的任務由你負責安全保衛,各個路口的警戒落實了沒有。”
“報告助理先生,一切就緒。”
彼得森一笑,把那張押解路線圖拿起來瞄了一眼,放在一摞文件的上方,按了按,“這件事非同小可,租界當局非常重視這次審判,要确保審判的正常進行。昨天夜裏大橋這裏發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正在調查。不知道蔣巡長知道些什麽,或者有什麽線索。”
“有這等事?卑職沒有聽說什麽,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昨天半夜,有三個小混混被轉來大橋,卻恰巧關進牧天的牢房。牧天的牢房在你的轄區,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根據記錄,昨晚是你帶班的。”彼得森盡量把語氣放得很婉轉。
“助理先生,我昨天家裏發生了點特殊的事情,是郭興凱代在下值的班。”
“這事雖然嚴重,但也可大可小。慢慢查吧。重要的是明天的押解,我建議改變押解路線,但上頭不批準,依然延續原來的路線。這對我們安保就提出了新的要求。爲了确保萬無一失,就得加強全線的警戒。你肩上的擔子就重了。”
“是,是。在下一定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沒這麽嚴重。他一出了大橋就與我們沒有關系了。至于将來判了,服刑大約也不會在咱們這裏。隻要過了明天這一關,就萬事皆休了。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牧天。”
蔣信達告辭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刻撥打了一個電話,當電話響到三聲的時候,他把電話挂斷了,接着又撥過去,又響了三聲,再次挂斷。
動動你的手指,投下你寶貴的金票銀票,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