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真厲害,這回牧天一定能無罪釋放!”歐陽慧好像還沉浸在興奮之中。
“他那也是拿什麽給那幫商人換的。再說,審判還不知道是什麽樣子呢。”季若曦并不想打擊她的熱情,“還要看租界能不能抗住日方的壓力。畢竟他們觊觎租界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她分析道。
“那我們還是要組織聲援?”
“那當然,這事不能聽我爸的。他考慮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
“那好吧,還是按照今天的分工,分頭準備。”
“隻能這樣,辛苦你了。我要到法庭旁聽,可能還要出庭作證。外面的事情全部就靠你了。”
“沒事,有很多同學都幫我呢。你管好你的事情就好了。”
兩人相擁,相互拍打着。
“那我做什麽?你們那麽幫我兄弟,我不能閑着呀。”胡提望着衆人,嚷嚷道。
歐陽慧瞟了季若曦一眼笑道:“你也管好自己,不出事就行,免得我們又要來救你。”
“我那麽沒用嗎?”胡提有點自我否定,但不希望别人也這麽想自己。
“沒有啦。開庭前我去接你,咱們一起去旁聽,牧天見到你會很高興的。在法庭上能表現得更好。”季若曦安慰道。
“真的?不過,這兩天他在裏面一定受苦了。”
一句話,讓大家都黯然了起來。
“沒事,蔣信義會照顧他的。”季若曦率先打醒精神說,“都回吧,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大家上了車,季若曦又叮囑姚叔把他們都送各自要去的地方。
汽車在季若曦的揮手中開出了季府。
躲在大門口暗處的劉慶懷望着從自己面前開走的汽車,自知兩腿跑不過四個輪子,狠狠地跺了下腳,懊惱地匆忙離去。
……………………
大橋監獄的監區是按犯人的重要程度進行分區的。A區是重要的犯人,比如重要的政治犯,情節惡劣的殺人犯,還有社會影響比較大的犯人,判了極刑準備絞死的犯人。
這就跟珠寶店裏翡翠玉器裏的A貨一樣。
這裏的看守一律是洋人,連印度籍的都很少。
看守可謂森嚴,萬無一失。
外灘的鍾聲讓彼得森從桌上的案卷上擡起頭,十點。
他望着黑黢黢的窗外,沉思了一會兒。
今天放風時候,曹德海差點加害牧天的情境讓他想到了另外一個拯救牧天出獄的方法。日本人的滲透讓他感到背後發涼。
時不我待。
暴動,越獄。
可是,大橋監獄自從建好一來,從來沒有發生過越獄事件。
大規模的暴動一定會遭到獄警的殘酷鎮壓。
這裏可是駐守着萬國商團一個由前特種兵組成的特警隊。你無法保證牧天的安全。自己恐怕也難逃幹系,無法全身而退。
小範圍可控的暴動需要詳細的準備。
彼得森一時還想不明白所有的細節。
他合上卷宗,走出辦公室。回家之前,他要去A區看看。
A區的監倉雖然防範很嚴,夜裏每隔半個小時就有四個獄警一組荷槍實彈的巡視,但牢房裏的住宿條件卻是大橋裏最好的。
有抽水馬桶,手紙,還有床墊!
隻是瞭望窗位置更高,更小。
彼得森來到A區值班室,郭興凱起身敬禮。“長官晚上好。”
“你是誰?在這裏幹什麽?”彼得森看華人,除了幾個在人身邊轉悠的,其他的都是一個樣子。
“報告長官,三等巡捕郭興凱,在這裏值班。”
“值班?蔣信達呢?他去幹什麽了?”彼得森加重了懷疑,厲聲問。
“他,他拉稀跑肚子,上茅房了。”
“拉稀跑肚子?你确定你說的是英語嗎?”
“不不,不是英語,是中國話,就是吃壞了肚子,拉稀,拉稀。”郭興凱一邊說着,一隻手揉着肚子,一手在屁股後面做着相應的動作。蔣信達沒有告訴他典獄長助理彼得森會來巡查,純屬突發狀況,有點措手不及。
不過這臨場發揮還是可圈可點的。
彼得森聽得似是而非,皺了一下眉頭,揮手制止他,“開門。”自顧朝牢裏走。
郭興凱擦擦額頭上的汗,一口氣連按了五個按鈕,把監區的門全部打開了。
彼得森明白郭興凱說的蔣信達跑肚拉稀是假話,就如同典獄長查爾斯經常出去跟犯人的各樣家屬周旋應酬,借口血壓升高一樣。
不正之風。
彼得森實際上是威爾士人,祖上是大莊園主,世襲罔替的貴族。本來好好的,但卻聯合了北愛爾蘭人跟查理二世互掐,最後不僅被剝奪了爵位,還被砍掉了腦袋。
彼得森不打算拼爹,更不打算拼祖宗,所以他的家世自己從來諱莫如深,自然無人知曉了。不過,他秉承了英國貴族品質裏優秀的東西,正直、謙恭、誠信、勇敢。
這在任何時代都是優秀的品質,但巧的是,這在任何時代都少得可憐,還弱不禁風。
所以,彼得森常常以自己能有限度地保有這些品質而感到自豪。
他抽開A039号牢房門上小窗的擋闆。
牧天正四仰八叉地酣睡,一條胳膊耷拉在床沿下。
彼得森伸手兜裏,輕撫着那隻錫兵看了一會,推上小窗擋闆離去。
他走了兩步又走回來,在牧天牢房的對面A040号門前站着,然後拉開門上小窗的擋闆,瞥見黃尊丏正在床前的地上打坐。
他搖了一下頭,自從到這裏供職以來,每次巡查,看到的黃尊丏都是這個樣子。他覺得這是中國人最爲古怪的動作,是沒有之一的。
他懷着慣常的不解悄然而去,并沒有推上小窗的擋闆。
他是希望黃尊丏能看到些什麽嗎?
鬼知道。
牧天并沒有睡着,他在默念着鍾聲敲響的時候。
一天以來,他能準确地預見到時間的到來。
“一、二、三。”
“當!”
十點半了。
那天也應該是十點半,他圍堵毒枭被撞下山崖穿越的時候。
不對,應該還要晚些。
一道刺眼的光閃過。
“咣當,咔嚓嚓!”
他在墜落。師姐絕望的哀嚎,準老丈人極盡嘲諷的臉。
他沒見到依晨,是被她爹的手下挾持回京城了。留下的隻有她千般的溫柔、萬種風情。
微風吹起她的裙裾,一切都是模糊的。
一片模糊中,是季若曦的臉。
……
鍾又該敲響了,十一點的。
“一、二、三。”
鍾聲很準時,“當當當”裏,牢房的門打開了。
三個黑影幾乎無聲地逼近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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