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默然沉思的牧天見到滿屋子人,愣了一下。但看到老哈利真跟小哈利真長得跟一個模子裏澆築的一般,不由笑了。
那是嘲諷的笑。
這麽大人了,還叫家長?
老哈利真一下子怒了,以前進巡捕房的中國人,哪個不低眉順眼,甚至抖若篩糠,此人竟然如此嚣張?!
老哈利怒目相向,突然發難,兩手張開照着牧天脖領子抓将過去。
電光石火。
牧天也不躲避,反手擒住老那裏真雙臂,往外一送。
“咕咚!”
老哈利真踉跄地跌坐在地上。
牧天依舊滿臉嘲諷的笑。
小哈利真驚懼地看着牧天,手足無措。
梁和偉嘿嘿輕笑着,兩隻手掌搓弄着,既像是拍灰,又像是鼓掌。
蔣信義責怪地看了梁和偉一眼。
坐在地上的老哈利真哧溜拔出槍來,直指牧天。
梁和偉手按在腰間。
“老哈!”蔣信義喊道。
“你試試?這裏是巡捕房!”
梁和偉的槍已經拔出來,指着老哈利真斷然喝道。
“他襲警!”
事情發生的時候,已經後退到牆角的章嘉勇心道,不用自己傷自尊地告他襲警了。這小子确實太嚣張了,怕不是有什麽背景吧。
威廉呆若木雞,直感到膽汁在肚子裏到處流淌,滿嘴發苦。
胡提一個遊走,左手鎖住小哈利真的脖子,右手握住他那隻折斷的大拇指,猛然用力一折。
大拇指是小哈利真的心理陰影,殺豬般地嚎叫了一聲。
“放肆1”
蔣信義虛張聲勢地喊了一聲,上前走到地上的老哈利真跟前,輕撫着他的肩膀,拿掉了他手裏的槍。
“把人放開。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嗎?無法無天了?!都把槍放下,把人放開!”
蔣信義說話間示意梁和偉把槍收了,上前把老哈利真扶起來,把槍塞進他的槍套裏,拍了拍。
“就這麽完了?”老哈利真氣咻咻地質問。
“那不能。”蔣信義走回桌後坐下,兩手撐着桌沿,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章嘉勇上前,把筆錄放在桌子上。
蔣信義邊翻看筆錄邊問道:“你們誰打傷的人?”
“我。”牧天朗然道。
“是他!”小哈利真憤怒地指着牧。
本來一臉憤怒的小哈利真突然一陣驚奇,兩眼直愣愣地盯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接着活動了下拇指,緊接着又活動了幾下。
“咦……”
“哈哈,傷什麽傷,就錯了一下位,剛我給治好了!”胡提笑道。
梁和偉忍住笑,看了蔣信義一眼,心道:這兩個小夥子好玩,天不怕地不怕,還有才,好玩。
老哈利真趕緊上前,抱住兒子的手,盯着大拇指,“再活動活動,活動活動。”
蔣信義看着兩人啞然失笑,再看筆錄,突然一驚,揉了下眼睛再次定睛看着。
他“啪”地合上筆錄,急忙繞過桌子,奔到牧天和胡提面前,喏喏地問:“牧先生?
胡提指了下牧天。
蔣信義一個立正,滿面嚴肅地舉手敬禮。
胡提立馬愣住了:啥情況?
牧天想笑,心裏默念了句“嗨,希特勒!”因爲蔣信義的敬禮,像極了蓋世太保。
“牧先生受驚了。”蔣信義放下手,急忙伸出雙手。
牧天同他握了握,并沒有言語,臉上始終挂着笑。
“還告嗎?”蔣信義嘿嘿地笑了兩聲,突然臉上放出光芒,扭過頭去,陰沉沉地問老哈利真。
“告,嚴懲兇手!”老哈利真看着兒子的手指完好如初,但自己一個屁股蹲的恨意未消,依舊惡狠狠地說。
“又沒有受傷你告個屁?!”
老哈利真怔住,這是跟我說話嗎?
“傷就不說了,他當衆襲警你是看到的!”
“不錯,我還看到是你要先襲擊無辜市民的!”蔣信義聲音低沉,但很有震撼力。
老哈利真一時啞然。
牧天和胡提相互看着,又讪笑了起來。
老哈利真大醬色的臉色更深了。他盯着蔣信義,滿眼的憤懑。
“你瞅啥?不服氣?!”
“這……”
蔣信義合上筆錄,“你倆誰是牧天?”他望向牧天和胡提。
胡提立刻嚴肅了起來,不知他如何再問,懵懂地伸手一指牧天。
“我。”牧天答道。
“很好。”他親切地沖牧天笑笑,随即臉色一變,對老哈利真喝道:“滾!”
老哈利真蒙了,不知道該滾還是不該滾。
“季伯,知道不?”
蔣信義的聲音裏充滿着仰慕。
于和偉聞聽立刻站直了身子,章嘉勇更是又躲到牆角,大氣也不敢出,眼睛掃視着地面。
老哈利真渾身也哆嗦了一下,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趕緊拉過小哈利真,護在身前。
“季伯?”胡提小聲地對牧天念叨了一聲。
牧天聳聳肩。
這貨學得也挺快。
“老哈,你要是不想幹了,就自己打報告辭職,省得我替你扒這身皮!”蔣信義指着老哈利真的鼻子道,“管好你兒子,混蛋玩意惹誰不好,偏偏惹季伯的人?”
蔣信義轉回桌子後面,依舊盯着老哈利真,“回去告訴你們那些阿三們以後長點心,”指牧天,“離這個人遠點!”
老哈利真雖然已經唯唯諾諾,但臉上還是透着十分的疑惑。
“你好像沒聽明白,季伯是誰不知道吧。每年逢年過節一箱一箱的現大洋往巡捕房送,連你們的洋節什麽聖誕狗蛋的也沒落下,天天拿着人家的饷,你不知道?”
“季伯是知道的,如雷貫耳。可是他是?”
“牧先生是季伯的女婿!”蔣信義本不想說得這麽透徹,但老哈利真今天實在不醒目,他隻好如此說出來。
實際上剛才當着梁和偉的面接聽的電話是季若曦打來的,請他關照一下牧天。也怪威廉,他叫了巡捕,又不想失去季若曦這個朋友,再加上季伯是大華公寓的大股東,就打電話通知季若曦被巡捕帶走了。
他知道牧天他們是季若曦介紹的,但不知道牧天是季若曦的夫婿啊。這個烏龍搞大了!
季若曦本來也要打電話給蔣信義,請他幫忙給牧天辦理居民證,一聽牧天被抓,就立刻打給蔣信義,爲了不出意外,還用了父親季鳳麟的名義,也就是他們口中的季伯。
季鳳麟是上海報業大亨,與各個階層的上層人物混得很融洽,各方面的頭頭腦腦都很給他面子。
他是上海三家報紙,“亞美日報”、“東方晨報”、“滬上快報”的實際持有人,還有三家商用電台。
還是多家房地産公司的股東。
關鍵他還做慈善,熱心社會公共事務。
每年給法租界巡捕房捐出不少銀子。
季若曦電話裏直說牧天是自己朋友,到了蔣信義這裏,爲了說話有分量,直接就變成女婿了。
牧天聽到女婿一愣,而胡天着實是被驚住了。這貨打小跟自己一塊尿尿活泥玩兒,自己訂有娃娃親,那是整個彭縣都知道了,可從來沒聽說過牧天跟哪家閨女有什麽瓜葛,怎麽到上海才一天功夫,這就名草有主了?
牧天覺得是蔣信義會錯意了,但也沒有或者不便說破,享受着衆人吃驚的樣子。
“你要是願意,給牧先生道個歉,不願意就就算了,趕緊滾吧。”蔣信義不耐煩地對老哈利真說着,狠狠地揮着手。
老哈利真沉吟了一下,拉着小哈利真朝牧天鞠了一躬,但啥話也沒說,兩人就走出屋子。威廉一哆嗦,跟着走出。
“走吧,散了。”蔣信義四處揮手。
章嘉勇哧溜率先溜了出去。
梁和偉揮揮手也走了。
牧天和胡提正要走出去。
蔣信義喊道:“牧先生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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