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葉子聰明,這要是讓孫志淳碰到咱們沒死,那事情可就大發了。”
“嗯,咱娘的心血白費不說,咱倆也得蹲大獄。”
“蹲大獄那是好的,槍斃!”
“我媳婦就是厲害。”胡提單手成掌,豎在眼前,雙目微閉道。他的另外一隻手扶着頂在頭上的箱子。
“還沒過門吧。”
“過沒過門,她都是我媳婦。”
“要臉不?”
“迂腐,你看這是個要臉的時代嗎?”
牧天一愣,這小子啥時候哲學起來了?就道:“也是,活着就好。”
兩人被後面上車的旅客推動着,挪到了車廂的中間,再也走不動了。因爲前面車門湧上來的旅客死死地擋住了他們。
他們這才感受到車廂裏幾乎臭氣熏天的味道。
他們想找地兒把行李放下,但一點空隙也沒有。身子連扭動一下都有點困難。
“你簽的什麽票,怎麽這麽多人?”牧天埋怨道。
“人家說隻能簽三等車廂。”
“咱們花一等的錢,上三等車廂,還得站着?”
“那有啥法?”
“哪來這麽多人,北邊又打仗了?”
“現在哪裏不打仗啊?”
“不行,咱得找列車長去,簽回一等車廂!”
胡提望着牧天,猶疑地點點頭。
兩人努力扭轉了身子,朝來時的方向擠過去。
可是,上車人的急迫讓他們無法挪動一寸。
“算了,等車開了再去吧。”胡提率先放棄了希望。
“開車就好了?”
“好了不敢說,車開了,一晃蕩能好一點。就跟你往瓶子裏裝東西,晃蕩晃蕩不就裝得多了嗎?”
牧天不再做聲,雙手盡量地托着頭頂的皮箱,以減輕對脖子的壓力。
終于,來自車門的擠壓停止了。又過了一會兒汽笛聲起,來自車頭的蒸汽逐漸濃厚地飄過車窗,接着,“咣當”一聲,火車終于開了。
火車啓動的頓挫,讓車廂裏的人前仰後合了一陣,接着的颠簸,又讓人們下意識地挪動着自己的位置。
果然,車廂裏松動了一些。
胡提瞅準空子,把頭頂的箱子放在地闆上。
牧天的箱子還頂着,“你幹啥?走啊。”
“歇會兒吧,”胡提用手捏着脖子,左右伸展着,“酸死了。”
像感染一眼,牧天也取下箱子,伸展着自己的脖子。
“來了,來了。”胡提突然道。
牧天側頭看去。
隻見一個列車員從車廂那頭艱難地擠過來。他有點微胖,擠得很費勁。
等到列車員擠到跟前,“車長。”牧天一把抓住他胳膊,叫道。
“幹嘛?!”列車員顯然有點差異,目光裏透着一股厭煩,瞪着牧天道。
牧天一笑道:“車長,我們想去一等車廂。”
“票!”
牧天把車票遞給列車員。
列車員把票拿過來看了一下,“老實呆着吧。沒看到上面簽的就是三等?!”
“我們明明是一等的!”
“你濟南買的是一等,在彭縣下車了吧,又是從彭縣上車的吧,一等就沒了。能上來就知足吧。”
“那怎麽辦?”
“怎麽辦?我給你開門,你們跳下去,走回彭縣,重新簽票,坐下一班車,看看有沒有一等。”
胡提被噎的頓時無語。
牧天盯着列車員,“你這什麽話?”他也沉下臉來質問道。
“咦,我說的是人話!我跟你說能上來車就萬幸了。你還一等三等地挑三揀四。你要不想在這呆着,我馬上開門讓你下去!”
“我們就是想回一等車,你也用不着這樣吧?”
“就這樣,愛咋地咋地!”列車員蠻橫地道。
牧天愣住,盯着列車員。
列車員跟牧天對視了片刻,“哧”笑了一聲,“小赤佬。”低聲罵了一聲,就要往前走。
“你說什麽?”牧天一把抓住列車員的肩膀,沉聲道。
“你要幹什麽?”列車員快速地扭過頭來,瞪着牧天,接着一把打掉肩上牧天的手。
“車長,我們就想換到一等車去。”胡提把手搭在列車員的另外一個肩上,嬉笑地道,“咱有錢,行嗎?”
“任性,是吧?我不是車長,不過我可以帶你找他去。”列車員鄙夷了胡提一眼,伸着兩個指頭舉起來,超前晃了晃。自己站在那裏并沒有朝前走。但聽到“錢”字,眼睛裏還是倏然閃了一下光。
牧天瞪了胡提一眼。
胡提一副“算了算了”的樣子,從貼身的兜裏摸出一塊銀元,塞進列車員手裏。
列車員攥了銀元,把袖标沖胡提亮了亮,嘲諷地到:“列車員,看好了。”
胡提一笑,心裏充滿了一萬個懊惱。
列車員收了錢,在手裏撚着,自顧朝前擠去。
牧天和胡提又把箱子頂在頭上跟了上去。
擠過了三節車廂,牧天和胡提早已是滿頭滿臉的大汗,這才來到了一等車廂的門口。
過道處空曠起來,一個人都沒有。
列車長,一個瘦高,有點書生氣的男人開門出來。
列車員上前躬身說道:“車長,這兩位要補一等的票。”然後湊上前低聲暑道:“有錢。”
列車長揚手拂開他,盯着牧天和胡提,“票。”
牧天和胡提把票遞過去。
列車長拿過來,翻來覆去地驗着,“證件。”
兩人又把證件遞過去。
列車長念着他們的名字。
兩人點頭。
“錢,每人八十。”
牧天和胡提幾乎同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八十?!滿員,你們隻能站着。”
列車長說完不再做聲,隻盯着他倆,手裏颠倒着車票。
胡提上前,盯着列車長道:“我們買的就是一等車的票,爲什麽還要八十?”
列車長用手指點着列車員不滿地道:“你沒告訴他們嗎?”
“我說了,中途下車,改簽後一律作廢。”
“憑什麽?”
列車長聳肩,不屑地說:“就憑我是管車的,你是坐車的。”
“管車了不起啊,坐車的就該受欺負啊?”
“每人一百!”
“你這是明搶啊!”
“一百二!”
“強盜啊!什麽邏輯?!”胡提雙目爆裂,吼道。
“啊,強盜還用邏輯嗎?”列車長瞟了旁邊的列車員一眼,晃着腦袋說,“現在一百四了,給錢進去,沒錢滾蛋!”他朝牧天和胡提揮動着翹起的大拇指極盡嘲諷地說。
“你真強盜啊,信不信我打死你?!”牧天把胡提朝後拉了拉,瞪着列車長沉聲道。
“哎呦……”
“當啷,啪!”
牧天甩掉皮箱,右手勾拳,直擊列車長腮幫子。
“咣當!”
列車長的頭側撞在車廂壁闆上。
所有人都驚呆了。
胡提也扔下箱子,一個擒拿,掐住列車員脖子,把他也抵在車廂上。
“造反啦!”
列車長哀嚎一聲,攥一把檢票的鉗子兜頭砸向牧天。
牧天一愣,扭頭閃避。
列車長本是個壯年人,又與牧天等高,車廂過道又過于狹窄,無可閃避,眼見檢票鉗子襲到。
一隻手抓住列車長手腕。
“吵什麽,打擾陸先生休息!”
感謝大家的支持,求銀票+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