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晨不在!
“對不起。”
牧天躬身喏道,轉身就要離去。
“站住!回來!”
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充滿霸氣,猶如警校教官喊出的口令。
牧天心頭漫過一陣迷蒙,機械地轉身,下意識地并攏了雙腿,筆直地站在門口。
門被人從身後關上。
牧天把帽子摘掉托在手上,躬身道,“叔叔好。”
對面正中坐着的這位中年男人,穿着考究的西裝,好看的藍色,他從來也沒有見過這種藍色的布料,上面還有似金若銀的細小的格子。
雪茄夾在指間,但并沒有點燃。
窗外的強光投射在他的身上,逆光下,看不清他的臉色。
這應該是依晨的父親,自己将來的老丈人。
牧天擡起眼睛。
“我跟你很熟嗎?!”
“嗯,不,不熟。”牧天臉上的肌肉又抽搐了一下說道,“第一次見。”
牧天曾經聽說過老丈人和女婿是天敵,因爲他們在争奪同一個女人,就如同婆婆跟兒媳争奪同一個男人一樣。
如何化敵爲友,牧天從來沒有想過。
眼前這種狀況,牧天更沒有想過。與潘依晨相識相戀4年,他對女友的家庭一概不知,每當提及,依晨總是諱莫如深。
他倆的朋友圈也僅限于兩人相互表達,同時相約了“三不”的原則:不曬、不秀、不炫。
所以,他從來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叫潘建林的中年人——依晨的父親。讀書期間,依晨總是一個人回家,一個人返校。就連畢業後追随自己來深都工作,也沒有跟潘建林見上一面。雖然牧天曾經提議過“見見”。
但依晨還是拒絕了。
潘建林把雪茄叼在嘴裏,兩手按在桌上,手指連續地輕敲着桌面。
牧天拉開面前的椅子坐下,把帽子端正地放在桌上。
潘建林肩頭一震,擡眼盯着牧天的眼睛。
牧天看到的是一副生意人的眼睛,一層陰翳後透着精光。
“依晨在哪兒?”
牧天正視着潘建林沉聲問道。
“啪!”
潘建林拍了下桌子,“依晨也是你叫的?!”拔出雪茄指點着牧天,乜斜地道,“我跟你不熟。”
“叔叔。”
“住嘴,這裏沒有叔叔!”
牧天心裏笑了一下,擡眼望着霍然站起來盯着自己的潘建林。
這人一點也不油膩,抹去臉上那一份猙獰,還能看到一絲英氣。
“我問你,你跟我女兒到什麽程度了?”潘建林單手支在桌面上,依舊用雪茄指點着牧天。
“程度?我們要結婚了。”
“啪!”
雪茄砸在桌面上,蹦跳了幾下。
“結婚?你發昏吧?!”
“我愛她。”
“愛?就你?!你今天穿着制服過來,是想證明自己有資格愛我女兒嗎?一個菜鳥警察你憑什麽?十年前還有的玩,現在你還有什麽啊?整個經偵還有點意思,幹緝毒警?腦袋讓驢踢了?結婚?除非我死了!”
“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我的職業。”
“職業?你特麽就是寡婦制造機!”
“你說什麽?”牧天“嚯”地站起來,兩手拄着桌面,盯着潘建林,聲音裏透着狠勁。
“我說什麽?想娶我女兒,除非我死了!”
牧天望着潘建林猙獰的臉,“哧”地輕笑一聲,随即坐下,翹起二郎腿,悠悠地道:“這,我可以等。”
“混蛋!”
潘建林歇斯底裏地罵道,随即一掌拍碎桌上的雪茄。
“嘩啦!”門被拉開,兩個黑色緊身西裝的平頭男闖了進來,警惕地站在牧天身後。
牧天朝後瞟了瞟,看定潘建林,“怎麽?”他咬了下嘴唇沉聲道,“你們這是要襲警?”
潘建林抓起雪茄的碎屑揚向牧天,接着攥拳砸向桌面。
“襲警?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殺警!”
“嘭!”
潘建林雙手拍在桌子上。
兩個平頭男激靈了一下,随即猱身上前,直取牧天雙肩。
牧天雙臂收攏,接着左右齊出,肘擊平頭男肋部。
平頭男躬身躲避。
牧天肘擊本是虛招,反手上舉,鎖住兩人咽喉,順勢一帶。
“咣!”平頭男雙頭撞了個正着。“噗通”,齊齊趴在牧天眼前的桌面上。
牧天緩緩站起來,拿起帽子,伸指彈了一下,看着驚恐中的潘建林朗聲道:“愛不是脅迫來的,更不是能恐吓走的!您嘛,我一定等。”
潘建林手指僵硬地指着牧天,嘴唇翕動,渾身顫抖。
牧天一笑,翩然而出。留下一片淩亂。
“轟!”
牧天的心智轟然崩塌,如幽靈般地飄過長長的走廊,木然地跨入電梯,踉跄地撲到前台上。
“借電話一用。”
空洞蒼涼的聲音,驚掉了前台小姐一身的豔麗。慌忙拿出櫃台下的電話,“先生,您,您請,請。”
拿起聽筒的那一瞬,依晨在他的面前是模糊的,隻有那組電話号碼還刻骨銘心。
回聲卻是: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已關機,已關機,已……
無限空洞!
牧天恍然地出了酒店的大門。
一輛警車緩緩地駛過來,在他面前停住,副駕駛的車門打開。
駕車的是林曼,同樣是穿着制服。
牧天一個激靈:自己原來是有任務的。
他迅速地上了車,臉上殘留着一絲張皇。
“你還是退出這次行動吧。”林曼并不看他,充滿嚴肅地說,“我跟大隊長解釋。”
“爲什麽?”
“你這個狀态會害死人的。”
“你沒這個權力。”
“我這是爲你好,也爲整個行動和警隊好。”林曼拿眼角瞟着他道。
“爲我好?”
“我告訴你吧,潘建林是惠來首富。惠來城裏有一半的樓盤都是他家的。”
“那有怎樣?我又不娶他。”
“問題是他不讓你娶他女兒。”
“你覺得這事兒他說了算?”
“我不覺得。但潘建林剛剛拿到了惠來灣區兩個最大的項目。”
“那是他的能耐。”
“唉,你就不做一點背景調查嗎?”
“依晨嗎?”
“對,她不是你要娶的人嗎?”
“她不說,我不問。默契!”
“默契?嘁,别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潘建林拿到惠來灣區兩個重點項目,潘依晨嫁給省裏某個高幹的公子,那才是默契!”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這個世界不是因爲你的相信而存在的。告訴你吧,潘建林是昨天到的深都,今天就有人給潘依晨辦了離職手續,接着就給送到了機場,現在估計快在京城的機場降落了。”
“絕不可能?我們有四年感情,她不可能就這麽說走就走!”
“四年,校園戀情?那不過是消遣,人家有另外的默契。”
牧天嘴巴張了張,但沒有再說什麽。因爲這種争論沒有結果,也很沒有意思。
汽車剛進警隊大門,就傳來了集合的哨聲。
戰前動員是省廳政治部主任做的,這時牧天才知道晚上的行動是跨省的,目标是新近興起的規模可觀的販毒集團。
在點名時,牧天答“到”時候,聲音洪亮而堅定。
聽不出絲毫的猶豫。
站在旁邊的林曼心裏犯起了嘀咕:他真的這麽快就從如此巨大的情感打擊裏走出來了?他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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