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暖風熏人欲醉,高坡上傳來高亢、嘹亮,婉轉悠長的琴聲,在寂靜的草原上清清亮亮地飄蕩。如泣如訴的琴音,定是哪位睡不着的軍士在思念家鄉。。
待流雲清風不再舒緩,夜色也更深重之時。阿古拉勸凝立在草原風口的将軍回府,“夜裏濕氣重,将軍還是回去休息吧。”
英武魁偉的将軍擡首望着浩瀚的星空,“你猜她在做什麽?”
阿古拉每日都要被迫回答同樣的問題,他猜度着回道:“照末将來看,梅恩姑娘應該和薩日朗蘇琴對嘴。”據獄卒傳回來的消息,梅良辰主仆自從被關進死牢之後,每日夜裏,都要和薩日朗蘇琴隔着厚厚的監房打打嘴官司才去睡覺。據說,她們的食欲在裏面特别的好,比在王府享受珍馐美味之時不知好了多少倍。。
耶律清歌苦笑着搖搖頭,歎息道“真想去看看她啊。。”不過是數日未見,卻像是生生被分開了數年,每日夜晚遙望着軍營的方向,卻隻能暗自傷懷。
“照着梅恩姑娘的悟性,早該猜到将軍大人是爲了保護她在做戲。不然的話,梅恩姑娘哪裏來的閑情逗弄蘇琴。”阿古拉的話很有道理,耶律清歌也早猜到了這種可能,那個清秀靈動爽朗樸素的姑娘啊,永遠都牽動着他柔軟的心弦。
看到将軍的眼中漸漸溢出一絲暖意,阿古拉微笑道:“将軍,末将願随将軍去巡視死牢。”
“好!”将軍一掃之前的沉悶,深邃的眸子裏閃爍着熠熠的光輝,擺手率先邁步:“那就去吧!”
走了兩步,耶律清歌又回轉身問道:“上京有無消息?”
阿古拉搖搖頭,回道:“皇上每日勤于政務,暫時沒有動靜。不過。。。”越是平靜,他越是心存憂慮,“末将覺得皇上不會輕易放過梅恩姑娘,雖然死牢防務堅固,牢不可破,可我們萬萬不可掉以輕心,着了皇上的道。”
永康帝耶律隆盛登基前被烏雅皇後一族打壓過重,登基之後,急待用耀眼的功績證明他不是一個庸碌無爲的皇帝。永康帝得知星辰公主的事以後,不滿足于用輕徭薄賦,選拔賢能,政治清明的手段強盛國勢,永康帝想走捷徑,曾修書令皇兄耶律清歌把人送進上京皇宮,利用一統天下的傳說,締造屬于永康帝的闵遼大統。
耶律清歌一直沒有回信,恰逢闵遼國和江宋國開戰,這件事便暫時耽擱下來了。如今,戰事稍平,耶律清歌怕皇上有所動作,于是找阿古拉演戲,把梅良辰關進死牢保護起來。這丫頭是個聰明人,必定猜到了他的動機,所以才會那般配合,帶着婢女演了一出苦情戲。。
“嗯。。”耶律清歌微微颔首,望着黑暗中的草原,命令道:“加強死牢周邊的防衛。還有,一會兒到了裏面,不要多話。”
阿古拉躬身點頭,又提醒道:“離皇上聖旨上選定的日子是越來越近了,将軍打算怎麽辦。”阿古拉除了憂心上京城的皇上有所動作,還在爲一件事憂心不已。當初上京平亂之時,皇上爲了安撫統領草原十八部的烏雅皇族,曾下旨準了烏雅部族汗王最寵愛的女兒提出要和将軍成婚的請求。将軍自然不肯同意,可是,被皇兄輔助坐上龍椅的永康帝卻用先皇的遺诏震懾将軍聽命。将軍爲此差點去端了烏雅琪琪格的老窩,但是,爲人臣的無奈,卻終是讓他接過了聖旨。
提起三日之後的大婚,耶律清歌眉目間沾染的暖意登時消失無蹤,他緊抿着薄唇,語氣甚爲低落地問道:“你有什麽好辦法,阿古拉?”
阿古拉也是無奈地苦笑道:“末将若有好辦法,也不會幫着大将軍演戲把梅恩關進死牢避開大婚了!”
齊人高的蒿草,被沉郁的将軍猛力揪下一撮,發洩般在鐵掌中搓碎,伸手揚在空中。“當将軍有什麽好!不如和梅恩放牧草原,做一對自在閑人!烏雅琪琪格那個賤婦,若有機會,我定要把她挫骨揚灰!”
阿古拉知他心情苦悶,不敢搭腔,看到前方軍營的燈火越來越近,語氣謹慎地道:“将軍,死牢到了。”
今夜的死牢,格外憋悶也格外安靜,連滴滴答答的水聲也聽不到了。
“唉。。。。”梅良辰在草床上躺得腰疼,無聊中翻身躍起,拉開了方寸大小的小窗。“喂。。。。蘇琴!你睡了嗎?”
蘇谷娜在她背後歎息,嘴裏嘟囔着:“又去找事!”
梅良辰扭過頭,黑眼睛眨巴眨巴的,透着一股子不滿足,“不找她磨磨嘴皮子,睡不着啊!”
很快,有人來應戰。
對面的小窗被拉開,巧心的臉露出來。“我家主子睡了。”
“睡了?這麽早?”在她看來,今夜似乎特别的難熬。
巧心撅着嘴不客氣的回道:“我家主子睡了,麻煩你不要像狗一樣亂吠亂叫!”
梅良辰垮下臉,從窗口彈出一截手指,指着伶牙俐齒的巧心說道:“那今晚就你吧,我們來磨磨嘴皮子,促進睡眠。”
巧心瞪着她,腮幫子氣得圓鼓鼓的,回道:“好啊,我要爲我家主子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