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悍強健的戰馬,是軍士們無言的戰友,它們是沒有軍銜的士兵,是左右戰局的核心,它們的鐵蹄下,曾創造過無數的戰争傳奇。
司馬營就是爲數十萬的戰馬而生的地方。
馬在動物的世界裏,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它僅僅靠白日裏三次上槽(吃飯)的時間是不夠的,尤其是在秋末冬初的季節,枯黃的草根爛莖,根本喂不飽它們的胃。
于是,司馬營從入冬開始,便輪着安排軍士們夜晚爲軍馬加餐。。
梅良辰和巴特爾也被排到值守,他們負責飼養是鐵騎軍最好的一批馬。爲什麽把最好的戰馬交給他們呢?因爲,巴特爾是司馬營最懂馬的軍士,而将軍的‘雷神’,隻認梅良辰一個人。。。
“嚓。。。嚓。。。”馬棚裏,梅良辰正拿着一捆幹草放在鍘刀下,切成标準的‘寸草三刀’,‘寸草鍘三刀,沒料也長膘’,這是經驗豐富的老馬倌巴特爾老伯教她的喂馬方法,其實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粗糧細作。鍘馬草是司馬營軍士每日最累的活計,她爲了讓重傷未愈的巴特爾少幹點活,總是趁他去馬料場的時候,偷偷地鍘草。。
“梅恩!”身後突然傳來巴特爾氣急敗壞的叫聲。
“啊。。”她轉過頭,卻發現氣哼哼的老頭兒正緊攥着一截拴馬繩,原地跳腳:“梅恩,快去看看你的馬都幹了什麽好事吧!”
她的馬?!
雷神嗎?它不好好地呆在馬廄裏嗎?她還給它唱歌來着!
可等她看到巴特爾身後比五星級茅廁還要幹淨的專屬馬廄裏,木門大敞,連根馬毛都看不到的時候,她和巴特爾一樣怒火如熾,疾奔向馬料庫房。
巴特爾緊随其後,不停地唠叨着,“我就不該信你,梅恩,你說你打得結扣是世上最牢固的,可是,它還是在你的眼皮底下解開了,你快去看看吧,我的馬料場被它糟蹋成什麽樣子了!氣死我了!”
她也很生氣,可是看到雷神撐着滾圓的肚皮,優哉遊哉地躺卧在滿是馬料的地上用一雙無辜的馬眼看着她時,她心頭的火氣卻漸漸化成了無奈。。
巴特爾瞪着雷神,指着一堵足足有兩米高的牆,忿忿告狀:“它肯定不是馬,是馬精!梅恩,你瞅瞅,兩米高的堵牆,它是怎麽跳進來的!可惡的畜生,饒你一次又一次,你卻蹬鼻子上臉了!”老頭兒氣怒之下拿起一根碗粗的棍子朝着雷神撅過來。。
梅良辰趕緊擋在闖了禍的雷神前面,“别,巴特爾,别打它!”
她回頭望着雷神無辜的馬眼,爲它辯解道:“能打開千絲結的馬,腦袋肯定比人腦聰明!”想當初,複雜的千絲結困住過曹草,困住過哈森師兄,他們均解不開的結扣,沒想到卻被個不是人的黑家夥悄沒聲息的在她的眼皮兒下面解開了。。
它該有多聰明呢?這個貪吃又頑劣的家夥!
她橫身擋住巴特爾,搶過木棍扔在地上。
“黑大個兒,還不趕快向巴特爾老伯認錯,你再這樣下去,我也不會幫你了!”她佯裝惱怒,用力在雷神的刺兒頭上敲打了下。。
“咴兒咴兒。。。”雷神朝怒氣洶洶的巴特爾低下頭,誠心認錯。。。
巴特爾能怎麽着,拿木棍也不過是吓吓靈畜罷了。他一邊收拾弄亂的馬料,一邊對梅良辰說道:“它吃得太飽,你領着去草場遛遛,不然半夜又該鬧食了。”馬和牛羊不一樣,它的胃很小,靠直腸來運轉,就是随吃随拉,每天黑白都在吃,沒有閑的時候。馬吃多了不消化會鬧食,嚴重的還會患上結腸炎。
“好的,巴特爾老伯!”梅良辰也正有此意。
“你等等!”巴特爾停下手裏的活兒,探頭沖着長方形院落嘶喊道:“馬竿!馬竿!!你死得沒!”
不遠處的營房,瞬即傳來應聲,“嗳。。。。。來啦!”院内燃起的篝火還沒熄滅,隻見灰乎乎的帳簾裏鑽出個細麻溜條的軍卒。他罵罵咧咧地沖着馬料房吼回去,“你才死了,老匹夫!”
巴特爾呲着牙花子,“嘿嘿。。。陪梅恩去馬場遛馬去!夜深了,我不放心!”冬夜裏草原經常有野獸出沒,雖然雷神剛猛兇悍,可是遇到狼群,也會有危險。
馬竿一聽是陪梅恩去,臉上的愠怒很快消逝不見。“行,我騎馬去!”他緊緊布襖,拎着破馬鞍便上了一匹栗色馬。
梅良辰摸摸雷神的頭,“來,趴下!”那驕傲的家夥打着噴鼻乖乖俯下身,任由她把锃光瓦亮的鎏金馬鞍套上它的脊背。
通靈性的雷神,等她上了馬鞍,才直起了黑壯的身軀,仰頭長嘶。。
馬竿已經奔出了一段距離,寒刺刺的冷風裏,傳來他破碎的叫聲,“我先開路去了,梅恩,你跟上”
“嗳。。。來啦!等等我!!”
初冬的草原早已沒有了一望無際的綠色,淩厲的白毛風刮得人臉蛋生疼。放眼望去,青黑的草場,一片枯黃,隻有外城隐約的燈火和月光下迎風搖曳的格桑花讓人嗅到了一絲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