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良辰見到熟悉的炭鍋,不禁驚呼出聲,“涮羊肉?!”這分明就是老北京的涮羊肉嘛。帶有高高煙囪的炭火鍋,四周一圈骨湯滾滾,香料的味道誘人口腹。
耶律清歌驚訝地望着她,“你怎知炭鍋是涮羊肉之用?”炭鍋,是新近興于闵遼貴族的吃法。他此次從捺缽之地帶回配方和鍋具交與玄武樓的廚子學習,正是想把他吃後覺得很好的美食帶給北地的文官武将一起品嘗。
小小丫頭,身份卑賤,頂多跟着軍營開拔的時候吃過烤羊肉,她竟也知道炭鍋的用處!
梅良辰正色道:“哦,我見到掌櫃的拿新鮮羊肉去後廚,想必就是爲大人準備的。”
耶律清歌笑道,“你倒是聰明。”梅良辰輕笑一聲,站在桌前不動。
“爲何不坐?”耶律清歌奇怪得很,阿古拉不敢坐是因爲自己沒發令,可她,卻也像根木樁子一般杵在原地,就頗令人費解了。
“小人身份卑賤,不配和将軍一桌吃飯。”她才不要和他在一個鍋裏涮口水吃。
“渾話!過來,坐下!”他的命令無人敢忤逆,梅良辰也不敢,她略微掙紮了一番,才坐于他的身旁。
“阿古拉!”
“末将在!”
“你也坐下同吃!”耶律清歌的命令讓這位跟随将軍出生入死的邊将禁不住愣在當場。這怎麽行,他是部将,不能與主帥同桌而食,是自古以來老祖宗立下的規矩。
“将軍。。。末将。。。。不餓!”他不敢直接抗拒耶律清歌的命令。
耶律清歌沉下臉,冰刺刺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一腳踹開跟前的楠木凳,“不餓,也得陪我吃!”
“屬下不能與将軍同坐。”阿古拉謹記禮法,咬着牙不肯坐。
氣氛變得生冷凝滞,梅良辰見狀立了起來,攪渾水道:“大人,我去茅廁。”她此時不躲,還待何時!等會将軍的怒火波及到她,豈不是冤枉。
耶律清歌瞪着她,叫道:“阿古拉!”
“末将在。”
“你跟着她,上完茅廁,立刻把她帶回來。”
“是!”
梅良辰登時傻眼了。不是吧!她謊稱去茅廁不過是給他們之間制造圓通的機會,這個耶律清歌不但不領情,還派人監督她入廁。。
“嗯。。。嗬嗬。。。好吧,大人,您去不去啊。。”話剛說出口,她就想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親自去喂狗。因爲耶律清歌的冷眸中乍然現出興味的流光,像是被她的建議挑起了極大的興趣,接着,他拍着桌案便立了起來,“去,一起去!”
玄武樓的茅廁也分三六九等。
耶律清歌去的自然是最好最幹淨的一處。它就在二樓的盡頭,靠着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遠望,還可見到青黛之色的白興圖山脈。。
“大人,您先去。”梅良辰垂頭道。
耶律清歌挑起她的下颌,不顧阿古拉在場,欺近她的唇畔惡意說道:“不和我一起嗎?”
黑扇子似的濃密眼睫,撲扇了幾個來回,她才強忍着朝他俊臉上揮拳頭的沖動,卑微地說道:“小人,不敢與大人同廁。”
該死的馬倌!敢學本将說話的口氣!
阿古拉的黑臉更黑。
耶律清歌微微一怔,回味過來她的小聰明之後,禁不住肆意狂笑起來。。“哈哈哈。。。。。”
二樓的食客紛紛探頭瞧熱鬧,看到猶如黑鐵塔一般的阿古拉怒目圓睜的模樣,立刻便縮回頭去。。
“膽敢再胡說八道耍弄小聰明,小心我割了你的腦袋,栓到馬樁上去!”耶律清歌的身影剛沒入廁門,阿古拉便揪住梅良辰的後頸,氣急敗壞地威脅她。
梅良辰人小,又沒力氣,幾乎被他整個吊離地面。“你敢嗎?阿古拉大人!”她毫不客氣地揚起拳頭,不等右将軍反應過來,用力砸向阿古拉的黑臉。
“噗。。。。”一聲悶響。
打人之人和被打之人同時愣住了。
“你!”阿古拉的臉黑得像是玄武樓竈台下的鍋底,而梅良辰,則立刻縮起脖子,雙手捂臉,等着受罰。她沒想到身手敏捷的阿古拉躲不開她的花拳繡腿。結結實實的一拳頭,打在臉上,想必兇悍驕傲的右将軍會把她拆吃入腹吧。。
對于阿古拉來講,這軟綿綿的一拳毫無力道,簡直如撓癢癢一般,但是他,堂堂闵遼國三品右将軍,卻因爲少年的一拳頭,威嚴盡失。
怒火蹭蹭蹭得朝上冒,她真是個膽大包天的女人!仗着将軍的寵愛,爲所欲爲,連他也敢嘲笑耍弄!真是不要命了!
手臂扯着她後衣領轉了個圈,正要揮起鐵拳,發洩胸中的怒氣。
“将軍大人。。。。”少年突然伸手指向他的身後。。
阿古拉就那樣僵在原地,表情古怪,瞪着梅良辰像隻滑溜的泥鳅從他的手裏逃脫了。她走到茅廁門外,才笑吟吟地對阿古拉說道:“大人,我逗你玩呢!”
黑塔似的背影頃刻間崩塌,阿古拉氣得渾身發顫,呼吸都噴着火光。“梅恩吉雅!我要殺了你!”他咬牙切齒地吼叫,鐵拳迅猛揮出想要把她攥成肉醬,可是轉身之間,耶律清歌興味十足的臉卻突然杵在他的面前。
“梅恩吉雅惹了你嗎?阿古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