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的力量是有極限的,每個人都清楚地認識到了這一點。
最後,他們承認了這樣一個事實。
劍客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靠劍術無法殺死喪屍,唯有依靠變種人才行。
清晨。
寒冬。
一片雪花的銀白色世界。
在後山的天然溫泉池水旁,一個長發淩亂的男子精赤着上身,正把一筐什麽東西沉入滾燙的泉水裏。一副剛睡醒的樣子,但從臉上能看出某種歲月的平靜感。
是一筐雞蛋。
這男子在做溫泉蛋。
半晌後,雞蛋已經溫熟到最美味的階段。男子将雞蛋一枚枚撿出,總共有十二個,放進另一個做工精緻的紅木餐盒裏。
男子不知道從哪兒掏出一個高高的木筒,像是喝水用的。男子伸手在地上摸索了一番,撿了一塊與木筒直徑相近的石頭,将木筒的口塞的嚴嚴實實的。
确定足夠緊密後,男子又将木筒沉入了溫泉中,像是在加熱這木筒一般。
很快,他将這木筒提了起來,将石頭取出扔掉,嗅了嗅筒裏因爲加熱而飄出的濃郁奶香。
這筒子裏竟然有足足一升的牛奶。
将這一切準備妥當後,男子并沒有大快朵頤,而是迅速在溫泉裏打了個滾。
然後,他慢慢提着一盒溫泉蛋和一筒熱牛奶,朝着後山的一條小路走去。
這小路被積雪封住,外人也許根本看不出這裏有條路。但男子卻像走了上千次一樣,平靜地撥開積雪,慢慢在雪中留下一串腳印。
無須擔心被人發現,這一帶足以制造出溫泉的地熱,到了早上這腳印便會随着積雪消失無蹤。
走了不足一炷香時間,便看到一個積雪掩埋着的山洞。
真麻煩呐。
這男子并不是愛發牢騷的類型,對積雪也沒有特别的怨恨。隻是,眼下爲了做一件事而不得不徒手清掃這及人高的雪層,讓他十分頹喪。說到底昨夜的雪下得這麽大,今天早上就不該任性地叫别人過來…那個人好像從來不會爲别人考慮似的。
男子站在雪地裏嘟嘟囔囔的,盯着那洞口的積雪,頹然地将手中的東西放下。
然後,他開始慢慢清理出洞口的一條路。
“無劍,你很吵。”
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洞裏傳出來,隔着那麽多積雪竟然清晰貫耳。
無劍,沒有姓氏。
這就是男子姓名的全部。
奇怪的是男子剛剛并沒有大聲說話。
“我隻是又冷,又餓,又困。”
叫無劍的男子話語中像是塞滿了歎息聲。
“好了,快點進來。”
這聲音催促道,男子像是無法拒絕他,提起飯盒和筒就走了進來。
山洞裏陰森潮濕,頭頂結滿了鍾乳石般的冰棱子,至少現在還不會掉下來。無劍每次經過這裏的時候,都會想着這些冰棱子總有一天會掉下來。
絕對是頗具殺傷力的。
洞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而冰棱子也越來越少,這意味着溫度在随梯度上升。無劍當然感覺到了,但對這溫度的異變已經習以爲常。
“昨夜的雪下得真大啊。”
再往前走的同時,裏面的聲音還在若無其事地和無劍聊着天。
無劍有些迷惑了。他怎麽知道下雪了呢?在這種灼熱之地還能感覺到外面有下雪,還是說又讀取了自己的内心呢?
“兩者都有,無劍。”
“能不能把這種惡心的癖好收起來!”
無劍終于暴躁地大聲吼起來了。
真不知道自己壓低聲音有什麽意義。
終于,走到了洞穴的盡頭,一股熱浪迎面朝着無劍吹來。
眼前竟然是一條延伸出去逐漸變窄的懸崖,而懸崖之下則是滾滾的熔岩,不斷升騰着帶着火花的熱氣,時不時還爆炸一下。
難以想象在這洞中竟然有這等天地。
懸崖的盡頭一個白發的少年就那麽坐着,兩腿搭在外面随意擺動着,似乎一點不擔心腳下的岩漿。
定睛一看也難怪,他的四肢根本就被幾條粗壯的鐵鏈所綁,這鐵鏈延伸到出了幾個方向,盡頭固定在牆壁上。鐵鏈牢牢将白發少年束縛住,就算是他想掉進岩漿,除非割斷所有鐵鏈,不然也做不到。
少年的身上穿着麻布劍客服,背後的披風褶皺不堪。
鐵鏈上散發着森森黑氣,被黃色的紙符一根根包裹起來,不像是束縛平凡之輩用的。
“白幹兒,今天下大雪了,可沒什麽好吃的。”
無劍晃了晃餐盒和筒子,即使不用說白幹兒少年也能讀出答案。
“溫泉蛋和熱牛奶,的确是适合大雪天的食物。”
叫白幹兒的少年忽然轉了個身,将頭朝向了無劍,是爲了更方便的享用早點,但同時鐵鏈也扭成了一股亂麻,那森森的黑氣似乎在與白幹兒的力量頑強對抗,但最終敗下了陣。
“對抗?算不上對抗吧,隻是馴服倔犟的小貓罷了。”
已經開始剝雞蛋的白幹兒忽然冒出這麽一句話。
“你又在讀誰的心啊,真是的。”
無劍已經習慣白幹兒這種突兀又詭異的說話方式了。
讀心術,這是白幹兒特有的能力。他能看見你接下來想說的所有話,也能夠看清你腦中正在想的事情。但是這并不代表讀心術能夠剖析你的大腦,它隻對當前或下一秒的思維生效。
白幹兒無法讀取人的記憶。
“那還真遺憾。”白幹兒說着将一個雞蛋放進嘴裏,接着說道:“我是說溫泉蛋有些老了。”
“夠了吧!如果我沒算錯,我已經給你送了七年的早飯。說實話你根本不像不吃飯會餓死的類型,你是什麽時候被關進這裏的我完全沒記憶。也就是說從我小時候你就已經呆在這裏了,你到底是誰?”
無劍發了一串牢騷。
“無劍,你隔三差五就要抛出這種疑問,還不死心嗎?我聽得,都有些厭倦了。下次你想發牢騷在心裏想一想就行了,我會看見的。”
白幹兒專心吃着蛋,挑着嘴裏閑着的空隙回答道。
“又來這套…”
無劍仰倒在地,閉上了眼睛,不再看這個令人生厭的家夥。
“無劍,你的病還想不想治了?”
“想…”
“你還送不送飯?”
“…送!”
吃完了蛋,白幹兒一口氣将筒裏的牛奶喝光,發出一聲舒爽的叫喚。
無劍倒是在一旁餓的肚子咕咕叫。
“無劍,其實我們的計劃,已經籌備完成了。”
白幹兒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道。
“你說計劃...”無劍喃喃道,“又是什麽?”
“出山,離開這個與世隔絕的鬼地方。”白幹兒說道,“在這片大陸之外,有着數不清的強者...你不想出去看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