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爲這樣,小胡子比以往任何時間都珍惜自己的生命,盡管,他活着是爲别人而活。
在小胡子思考的期間,球哥嘗試着和區域外的夥計聯系,對講機的信号受到很強烈的幹擾,盡管雙方已經能夠溝通,但是很難聽清楚對方在講些什麽。球哥直接就扯開嗓子大吼,一個字一個字的把自己要表達的意思喊出去。
這時候,小胡子一把就拉住球哥,說:“讓我那個留在山外的夥計過來,你們要保證他的安全。”
“恩?”球哥怔了怔,他剛開始的時候還沒明白小胡子的意思,但轉瞬間,球哥的神色就恢複了,眼神裏有一點懷疑,往往在最危急的時候,被點名派過來的人,一般都有大用。
對于貢覺,小胡子想瞞也瞞不住了,如果貢覺的純血會有一點作用來破解基因鎖的話,那麽球哥的人肯定能看出來。球哥沒有多問原因,直接就按着小胡子的意思去喊,來來回回喊了足足有十幾遍,他着重對夥計說,現在情況非常,絕不允許他們對小胡子的兩個同伴有任何不良舉動。
“外面那夥計能不能聽清楚,就看老天願意不願意關照我們。”球哥挪動了一下身體,說:“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盡力在這段時間裏活下去。”
球哥不斷的試探洞外力場的蔓延情況,情況不怎麽好,最多半個小時之後,力場越過了大概十幾米的距離,已經距離山洞的洞口隻有一步之遙了。球哥和小胡子都下意識的朝山洞裏面縮了縮,毫無疑問,山洞是神明曾經住過的地方,而那片力場,和神明肯定也有關系,他們兩個人都希望山洞本身可以躲避力場的侵襲。
嘩啦啦......
山洞洞口外一些很細小的粉塵還有球哥丢出去的雜物都被無形的力量席卷了,根據這些雜物可以看到,力場還在蔓延,隻不過距離山洞越近,蔓延的速度就越慢。球哥啪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有戲!這個蔓延速度說明,山洞就像帶着抗體一樣,估計能擋住力場。”
力場距離山洞大概隻有兩米左右了,除了山洞,别的地方都沒有躲過去,力場已經蔓延到了山洞旁的山體上,強大的力量讓一些本來就不怎麽牢靠的石塊崩裂,那種聲音雖然不大,卻讓人感覺毛骨悚然,好像整整一座大山都會在某個未知的時間突然坍塌。
一直過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力場仍然沒有越過短短兩米的距離,而且速度越來越慢,球哥認真的目測了一下整個山洞的大小,這是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的山洞,東西十三四米,南北則長一些,大概十六到十七米左右。
“力場現在蔓延的速度,可能是一個小時一米,如果按這個速度,我們完全來不及。隻有祈禱它再慢一些,然後我們躲到最裏面的角落裏,才有希望等來救援的人。”
每一分鍾的時間都是難熬的,因爲死亡越來越近。又過了一個小時左右,力場終于越過了山洞洞口與外界的界限,真正的進入了山洞。洞口邊緣那些比較薄弱的石層随着力場的到來而嘩啦啦的亂掉石屑,球哥說,估計再過上兩天時間,這一座山都會被力場所覆蓋。
球哥連大氣都不敢喘,認真的盯着那些被力場推進來的小石塊,他很有耐性,趴在地上一連一兩個小時一動都不動,爲的就是得到一個比較準确的判斷。球哥報出了一個好消息,在真正進入山洞之後,力場的速度果然更緩慢了,那種蔓延的速度,隻有仔細的觀察才能分辨的出。
小胡子和球哥就這樣在山洞裏面苦熬着,雖然力場蔓延的慢,但一刻都不停止,他們不得不一點點的後退,大概一天時間之後,力場已經觸及到了兩旁洞壁上刻着圖案和符号的地方,無形的力量就像無數把在不斷開動的電鑽,把洞壁上石刻的痕迹攪動的粉碎,許多石屑的碎塊在空氣中不斷跳動着,力場經過之處,神明所留下的痕迹都被抹除的幹幹淨淨。
咔嚓......
又過了一天時間,洞壁下面擺着的幾個瓷罐子被擠壓的粉碎,這些瓷罐子無疑是神明的手筆,因爲在當時那個時代,土著人還無法讓火的溫度達到可以燒制瓷器的地步。這些瓷器沒有任何用處,完全用來消磨時間,但此時,瓷器擺放的位置是一個分界線,因爲它正好位于接近山洞正中心的位置。
“還來得及嗎,來得及嗎......”球哥就蹲在地上,不住的念叨着,從這裏到山外,往返四天時間已經是壓縮過的,所有人都得拼命趕路,除去每天三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其餘時間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費。
但是時間過去還不到四十八個小時,力場已經接近了山洞的中央,這樣計算下來,他們隻差幾個小時的時間,會在救援人員趕到之前,和瓷器一樣被擠成碎末。
在力場的侵襲下,隻有山洞正中心那個六角形的東西安然無恙,它異常的堅固,仿佛可以抵禦一切。力場沒能擠壞這個六角形的東西,就越過它,繼續朝前蔓延着。小胡子和球哥仍然有一些空間,但在那種環境下,人會越來越覺得悶,覺得連轉身的餘地都沒有,條件反射一般的緊縮在山洞的一角。耳邊不斷傳來洞壁被擠壓崩裂的聲音,像死神的呻吟,耳膜都被刺痛了。
“隻差幾個小時,幾個小時,最多七八個小時,來不及了。”球哥靠着洞壁,抹掉臉上的汗水,力場蔓延的速度沒有減緩過,一直在持續,這是無法阻止的力量,誰都不能抗衡。小胡子和球哥期間曾想過要不要硬着頭皮沖出去,但是根本沒有任何可能。
當第三天的時候,球哥已經絕望了大半,不可能有回轉的餘地了。他開始說一些家長裏短的事情,說自己有老婆,還有個四歲的女兒,很可愛,長的很苗條,根本不像他。
“我做事,不能常回家,從女兒出生到現在,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最多隻有三四個月。”球哥從背包裏翻出一包煙,慢慢抽着,眯着眼睛,似乎在回憶和女兒一起度過的時光:“我的生活很乏味,至少我認爲很乏味,但每次看到女兒的小臉,我都會忘掉一切。說實話,做我們這一行的,就不能太看重生和死,我不惜死,就是怕自己死了,再也見不到女兒。”
小胡子在聽,死亡已經逼近了,但是他不覺得驚慌,隻是覺得困,想好好的睡一覺。
“唯一讓我感覺到欣慰的是,我給女兒存了筆錢,我做事的收入從來不亂花,我老婆沒工作,我沒時間也不敢亂花錢。這些錢,足夠她上完大學,買套房子。”球哥叼着煙,擡頭望着洞頂,就好像眺望着一片無垠的星空,能讓人産生無數的遐想:“我要死了,沒有任何遺憾,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女兒長大以後能遇到個好男人,可以疼她,照顧她,不讓她受委屈。可惜啊,我是看不到女婿了,如果他敢對我女兒不好,我從墳裏爬出來抽丫的......”
小胡子的眼皮越來越沉,睡意濃重,他聽着球哥的絮叨,嘴角也泛起了一絲微笑,他仿佛能看見這個大胖子可愛的女兒。
但是在這絲微笑的背後,是小胡子流在心裏的淚,确實,生和死,對于他這種人來說,沒有什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然而,那些讓他無法放下來的人,在他死後會是怎麽樣的生活?他從來不把自己當成一個救世主,隻是默默的做自己該做的一切,但是他知道,很清楚的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消失了,那麽至少有幾個人的生活将會發生巨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是那些人承受不起的。
在球哥這樣碎嘴皮子一般的念叨中,小胡子終于睡着了,就躺在洞壁的牆根處,閉上了眼睛。他沒有做夢,就覺得整個夢都是一片看不到頭的黑暗,什麽都看不到。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是被球哥弄醒的,當他醒來的時候,看見球哥就靠着洞壁站着,拿着紙筆在寫東西。
“有要留下的話就趕緊寫,不過不知道這些紙張會不會被卷的粉碎。”球哥寫完最後一個字,把手裏的筆朝前一扔,就在他們前面一米多的地方,筆驟然被折成了幾段:“我們沒有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