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悄悄的一捏,晉普阿旺就慢慢停止了掙紮,他們身上背着被刺穿的背包,整個人都仿佛禁锢在一層一層交錯穿插的鐵梭子中間,晉普阿旺演戲演的很像,就好像臨死前掙紮了幾下之後完全平息下來,一動不動。
兩個人就這麽趴在地面上,啓動機關的人确實很有耐心,在這樣縱橫交錯的攻擊下,一般人肯定已經死透了,但他不急不躁,還是不露面。足足過了有十分鍾左右,小胡子聽到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不過他不敢來回轉頭去看,隻能耳朵貼着地面,分辨對方的人數還有出現的方向。
隻有一個人,是從通道另一端的盡頭那邊鑽出來的,小胡子和晉普阿旺的光源都跌落到一旁,通道很暗,那個人顯然也在分辨,分辨兩個人是不是真的死去了。他站了一會兒,打過來一束光,但是整條通道都被密密麻麻的鐵梭子給封鎖了,像一個巨大的鐵籠,不怎麽能看清楚。
又過了幾分鍾,腳步聲響了起來,這個人不知道退到什麽地方去了,不過緊跟着,寂靜的通道中又傳出了機括運轉的聲響,所有的鐵梭子一下子收回了孔洞,其中一根鐵梭子挂住了小胡子背包裏的東西,他不由自主的就被拉着翻了個身。
兩個人一仰一卧的躺在通道裏,晉普阿旺比小胡子的身材粗壯,剛才已經被一根鐵梭子觸動了後背的傷口,滲出了一些血迹,但是不多。通道盡頭的那個人又站了一會兒,因爲他看到地面的血迹比較少,所以有點疑心。
然而沒有誰能想到,在那種情況下小胡子還有快速的反應能力,所以這個人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慢慢的走了過來。小胡子仰卧在地面上,胸前的衣服被一片血迹浸濕了,這也是他胸口的舊傷。這些血迹迷惑了那個人,他邁着不緊不慢的步子,先走到晉普阿旺身邊,突然就一刀子捅到了晉普阿旺的後背上。
對于傷痛,晉普阿旺完全忍得住,但是他的神經不能由自己完全掌控,他趴着不動,肩膀卻輕微痙攣似的抖動了一下。
輕微的抖動立即引起這個人的懷疑,他猛然站直了身體,這時候,仰卧的小胡子唰的睜開眼睛,翻身就撲了過去,但對方已經有了懷疑,所以同時也有了戒備,小胡子撲了個空。就在這一晃而過的瞬間,小胡子看到這個人,果然就是和衛天極爲相似的那個。
對方轉身就跑,小胡子又在後面緊追,通道隻有二十米,他們還位于中間的位置,幾步就跨到了通道的盡頭。通道盡頭後是一片空間,面積沒有古城遺址那麽大,不過可以看到影影綽綽的一些建築物。通道盡頭和空間的地面有兩米多的落差,這個人一下子跳了下去,飛快的跑。這一次,雙方的距離更近了,但小胡子對于這裏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對方跳下去之後,在幾座建築之間穿來穿去,把距離拉大了一些。不過小胡子依然追的非常緊,匆忙間他沒來得及撿起丢棄的光源,現在完全是根據對方手中散發的光線在追擊。
這個人跑了二十多米,猛的繞過一座比較大的建築,小胡子緊追過去,但剛一轉過建築的一角,就聽到前面傳來噗通的水聲。
這座古城在興盛的時候氣候不知道是什麽樣子,但肯定比較缺水,建築的後面,是一座巨大的蓄水池,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引來的水,到現在都沒有幹涸。蓄水池的規模超乎想象,因爲要供應整整一個城市的人日常飲用,那個很像衛天的人顯然跳進了蓄水池裏。
對方這一次很聰明,跳進水裏之後馬上關掉了手裏的光源,周圍頓時漆黑一片,但是進入水中後不可能不發出一點響動,小胡子甩掉身上的背包,毫不猶豫的就跟着跳了下去。他從小在夾江邊長大,水性是很不錯的,這時候,晉普阿旺也從後面趕了過來,他站在儲水池的邊緣,打開了備用光源。
強光照射出了一片通明的區域,水池裏的水非常渾濁,水面下一米左右就看不穿了,很像衛天的人已經潛入了水下,但是小胡子稍稍一看,就分辨出他潛水的蹤迹,接着一個猛子紮下去,遊魚一般的跟上。在這片水下,完全看不到任何東西,水也阻隔了一切聲響,隻能靠感覺來行事。因爲蓄水池是一汪死水,所以感應敏銳的人即便看不見東西,也可以根據水流的波動來分辨出潛水者的大緻位置。
小胡子猛然伸出手一抓,就抓到了對方一片衣角,這一次,對方真的是逃不掉了,至少會在一段時間内被小胡子死死纏住。他的水性沒有小胡子那麽好,但是對古城内的一切都很熟悉,察覺到無法擺脫小胡子的時候,就拼命想帶着對方繼續朝前遊動。小胡子肯定不會冒險,對方拼命的遊,他就拼命的拉,雙方頓時僵持在水中,撕扯着下沉。
蓄水池非常深,小胡子隻想活捉他,不想要他的命,所以一直都在想辦法制服對方,但這個很像衛天的人卻沒有這種覺悟,在厮打下沉的過程中,他動了刀子,小胡子看不到,手掌被劃了一下之後立即反手抓住對方的手腕。
在這個情況下,拳打腳踢都沒用,人一口氣不可能憋太久,當小胡子感覺肺要被憋炸的時候,對方的掙紮扭打越來越無力。小胡子抓着他,開始朝水面上浮,不多久,他感覺腦袋轟的一暖,浮出了水面。
這個很像衛天的人明顯被嗆住了,在劇烈的咳嗽,他無法再抵抗,被小胡子制服之後帶着遊向了岸邊。晉普阿旺彎腰把這個人給拉了上來,取出繩子,來來回回捆了好幾圈。一直到他被捆成粽子一樣的時候,還不斷的咳嗽着。
小胡子跟着爬了上來,渾身上下都濕透了,而且沒有一點燃料。他隻能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擰幹,那個很像衛天的人實在沒辦法掙紮了,斜躺在地上大口喘着氣。小胡子脫下上衣,露出一身古銅色的皮膚,上面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胸前的那個十字形的傷口被反複折騰,直到現在還隐隐的滲血。但他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能活捉到這個人,對他來說就是巨大的收獲。
晉普阿旺扛着這個很像衛天的人,在周圍的幾座建築裏尋找了一圈,這個地方可能才是古城真正的中心,建築都如廟宇一般的輝煌。他們找到一些能燒的東西,燒了一堆火。小胡子把自己的衣服都攤在火堆旁烘幹,這時候,他扭頭看了一下,被綁着的人沉默的瞪着他們,但是因爲全身濕透的原因,他在不由自主的發抖。
不知道爲什麽,雖然這個人曾三次想要弄死自己,但小胡子卻對他提不起恨意,他心裏沒有恨,隻有疑惑和迷茫,他想弄清楚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他把這個人朝火堆旁推了推,扶他坐起來。這個人不領情,像躲避瘟疫一樣在躲避小胡子。
小胡子不在意他的态度,就地坐了下來,他一頭黑發仍然在滴水,從背包裏拿出一包煙,抽出一根點燃。
直到一根煙将要燃完的時候,小胡子才開口,他問對方是誰。但是詢問得不到一點回答,那個人低着頭,幹脆不看小胡子,也不說一個字。
晉普阿旺忍不住站起來,卷卷袖子,但小胡子示意他不要亂動。即便對方一個字都不說,不過至少,小胡子能大緻分辨出這個人究竟和家族有沒有直接的關系。這個問題很重要,如果這個人與家族真的有密切的關系,那麽很多話,小胡子就可以開誠布公的說,如果沒關系,就要謹慎了。
他站起身,走到這個人的背後,蹲了下來。對方不知道小胡子要幹什麽,立即産生了反抗的情緒,但是他被反綁的結結實實,沒有掙紮的餘地。小胡子從幾圈繩子裏掏出對方的左手仔細的觀察,确切來說,他隻觀察左手尾指那一部分。
這個人的左手看似是正常的,五根手指幹幹淨淨,沒有任何多餘的東西。但是小胡子用最亮的光線照射在左手上,分毫畢現。
這一刻,小胡子終于得到了那個他一直都想知道的答案,這個答案之前在心裏始終模模糊糊,既确信又猜疑,但此時,答案最終被确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