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又退了很遠,這期間,德國人的隊伍和另一批來曆暫時不明的勢力已經注意到了區域中心,各自派出了人。老趙的眼睛也看不到那麽遠了,他們就想爬到一座小丘的頂端,然後再觀察。
但不等他們完全爬上去,那片區域的中心猛然間就像是化成了一片水面,頭頂的月光在地面折射出一層白光,像一汪水銀在無聲無息的流動。
白光閃爍隻是很短的一瞬,白光消失的時候,區域中心頓時一片死寂,那六七個人蹤影皆無了。小胡子的感覺沒有出錯,區域的中心除了刀子和球,肯定還有隐藏的聖物碎片,在時機契合的情況下被啓動了。
“這幾個人都是土行孫?”老趙表示很不理解,他覺得是不是幾個人都掉進深溝下的井裏去了。
“那個地方,不要再随意靠近了。”
“就這麽放棄?”老趙還沒有真正和那幾個人動手,也沒有親自再到井邊去看看,所以顯得有點不甘心。
“沒辦法,你不會知道那樣的白光有多麽可怕。”
如果不能去尋找刀子還有球,那麽他們兩個人就不值得再冒險,老趙非常好奇,一個勁兒的問小胡子,小胡子就和他說了點關于碎片的事情。
這個地方依然看似非常安靜,但事實上氣氛已經相當緊張,尤其是在這六七個人消失之後,明面上的沖突終于開始了,有幾個人動了手,雖然沒有用槍,卻很激烈。老趙看了一會兒,就說這裏面沒有他們隊伍裏的人。
也就是說,除了德國人之外,這個地方至少又來了兩股相互敵視的勢力,小胡子很懷疑是人世間和朝聖者碰面了。做這些事的人一般都比較隐忍,也隻有這兩個古老且一直水火不容的敵對勢力,會在這樣的情況下悍然發生沖突。
小胡子看不到打鬥的具體細節,是老趙一邊看一邊講的,他嘀咕着說打鬥的雙方裏隻有一個人比較厲害,剩下的不值一提。
“是個怎麽樣的人?”
“我那能看的那麽清楚,看裝束,應該是個藏人,戴着一頂帽子。”
聽了老趙的話,小胡子就覺得他想的沒錯,屬于朝聖者的棕帽子藏人和桑結都來了,說明他們背後的組織已經開始正面的交鋒。在曆史中,這兩個神秘的組織大部分時間都處于蟄伏的狀态,彼此之間雖然敵對,卻沒有太多接觸的機會,然而德國人進入藏區,無形中揭開了許多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的地方和秘密,讓這場鬥争迅速升級。
棕帽子藏人鬥不過小胡子,但是對付其他人還是綽綽有餘的,他所在的一方很快就占據了上風。兩個古老組織中的人都用冷兵器在厮殺,死去的人鮮血淋漓,沖突随着一方的徹底死亡而結束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老趙發現,棕帽子藏人的幾個同伴,擡走了一具敵人的屍體,匆忙的消失在黑暗裏。
“那是個活口?被他們帶走了?”
“不是。”小胡子随即就做出判斷:“我覺得,朝聖者裏的巫師也到了,他們帶走屍體是想解讀他的記憶。”
“我怎麽覺得這麽不踏實。”老趙不由自主就摸摸自己的頭發:“掉根頭發都有可能洩密,先回去,真有跳大神的來了,讓老多吉對付他。”
小胡子和老趙朝多吉和嘉洛絨藏身的地方趕,他們還有四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不過基本上做不成什麽了。當兩個人快要走到目的地時,老趙立即一驚,飄來的夜風裏帶着淡淡的血腥味。
他們幾步就跑過去,果然是出事了,小胡子一眼就看到了嘉洛絨,之後又看到了縮在大袍子裏的多吉,這兩個人可能被意外情況從藏身地裏面逼了出來,周圍躺倒了幾具血淋淋的屍體,嘉洛絨躲在多吉身後。
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光腦袋的老頭兒,他顯然正在和多吉對峙。這是一場看不到過程的争鬥,多吉瘦的和鬼一樣的身軀縮在大袍子裏不斷的發抖,那個光腦袋的老頭兒顯然也很不好過,從鼻子裏滴滴答答的流血,卻根本顧不上擦。
如果在沒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這兩個人的對峙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麽時候。當小胡子和老趙露面不到一分鍾,相隔有十來米的多吉還有光腦袋老頭兒仿佛同時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給纏住了,他們一起倒地翻滾,多吉手裏捏着一根獸骨磨出的骨針,叽裏咕噜的念叨着,用骨針在周圍的空氣中不斷的亂紮。
小胡子和老趙一前一後就沖了過去,如果沒有多吉的牽制,這個光腦袋老頭兒估計不可能這麽輕易就被收拾掉,但此時此刻,他絕大部分精力都在對付多吉,面對兩個身手超強的人,光腦袋老頭兒顯得力有未逮。
老趙一腳就把光腦袋老頭兒給踩住了,随即就用手裏的刀子架在老頭兒的脖子上。但是不遠處的多吉猛然對老趙叫着,讓他不要離對方太近。多吉的叫聲讓老趙微微一愣,等他目光再一轉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踩着的是兩條無比碩大的百足蟲,光腦袋老頭兒已經不見了。
“人呢!”老趙感覺腳下的兩條百足蟲非常惡心,連忙就縮回腳。
在老趙身後的小胡子耳朵微微動了一下,猛然朝前一竄,手裏的合金管對着一片仿佛什麽都沒有的空氣唰的砍了過去。随着刀光一閃,一股鮮血連同一聲慘叫一下子飚了出來,光腦袋老頭像是從另一個空間裏摔出來一樣,他的後背出現了一條很深的傷口,踉跄着跑了兩步,就噗通前撲到地面上。
光腦袋老頭兒掙紮着還想繼續爬起來,但是他剛剛一擡頭,就看到一截鋒利的刀刃對着自己的眉心,接着,他就看到小胡子那雙仿佛蒙着一層灰霧的眼睛,這雙眼睛不甚明亮,卻像深淵一樣,冷酷且深邃。
老頭兒被小胡子和老趙一前一後死死的逼住,不遠處的多吉對着老趙喊,讓他們不要殺掉這個老頭兒,他一邊喊一邊飛快的跑過來,掏出一塊黑色的泥巴,想在老頭兒背後的傷口上沾血。光腦袋老頭兒非常抗拒,但是小胡子的刀鋒就指在他的雙眼中間。
多吉用黑泥巴沾滿了老頭兒的鮮血,接着就飛快的把泥巴捏成一個小人,光腦袋老頭的目光很憤恨,但于事無補。多吉根本不管那麽多,捏完了小人之後,用手裏的骨刺狠狠的紮進小人的腦袋裏。
老頭兒頓時發出一聲慘叫,雙手緊緊的捂着自己的頭,多吉用骨刺在泥人的頭上鑽來鑽去,嘴皮子不停的開合,神神叨叨的念咒。
這個過程持續了大概幾分鍾,老頭兒的慘叫和翻滾漸漸停息了,多吉拿着泥人左右的晃動,老頭兒目光中的憤恨看不到了,隻有一種茫然的呆滞,他随着泥人的晃動而擺動身體。
多吉樂了,盡管嘴巴鼻子都有血迹,但卻顯得很滿足。兩個真正的巫師,就像兩隻浮遊生物,一旦一隻把另一隻吞噬了,那麽它的力量就會變的更強大。
一直到三個人控制了局面,躲在不遠處的嘉洛絨才飛快的跑過來,依偎在小胡子身旁。小胡子輕輕摸摸她露在帽子外的頭發,示意她沒事了。
“你能控制他?”小胡子看了看呆呆坐在地上的老頭兒,又看看多吉。
多吉很得意,老神在在的,像是炫耀一般的晃晃手裏的泥人,然後小心的裝在一個布袋裏,他說就算現在他讓光腦袋老頭兒去上吊,老頭兒也會照做。
“問他,他來自人世間還是朝聖者。”小胡子又朝周圍倒斃的幾個人看了兩眼,這些人已經死了,單從外表上分辨不出他們是人世間還是朝聖者,但光腦袋老頭兒這時候肯定無法撒謊了。
多吉叽裏咕噜的問,這個光腦袋老頭的神智已經被控制了,但是從小到大,他所接受的都是如何捍衛朝聖者的尊嚴,如何延續朝聖者的職責的理念,這種理念根深蒂固,已經深深刻在他的心裏。這是一種潛意識裏的抗拒,多吉也沒有辦法,一直耗了很久,光腦袋老頭兒才吐露了内情,他确實來自朝聖者。
“如果他是朝聖者中的巫師,那麽可以試試。”小胡子叫多吉和嘉洛絨再等一會兒。
老趙已經知道小胡子要幹什麽了,顯得很興奮,他們想要找回那具德國人的屍體,然後借朝聖者巫師的手,去解讀德國人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