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就是這樣的,格桑梅朵沒有結過婚,甚至連戀愛的滋味都沒有嘗試過,她在内地上完大學,本來是有機會留下的,但是她眷戀自己的家鄉,眷戀這片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土地。當時,她的父親已經去世了,留給她一些遺産,不多,不過足以讓她可以悠閑的生活下來。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讓格桑梅朵自己預料不到,那是個很普通的清晨,她的一個朋友打電話,問她能否幫忙照看一下孩子。那是格桑梅朵很要好的一個朋友,是個單身母親,有一個三歲的女兒,非常可愛,格桑梅朵暫時沒有工作,時間很充足,當時就答應下來。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件非常小的小事,那個朋友在見到格桑梅朵時,苦笑着說工作太緊張了,周末也不能休息,說着,她匆匆忙忙把格桑梅朵和三歲的孩子留在家裏,然後出門。
這一次出門,就成爲訣别,一輛飛馳的汽車把格桑梅朵的朋友送上了天堂。
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格桑梅朵正和三歲的小女孩玩積木,她當時就石化了。在等待朋友的親屬從外地趕來的這段時間裏,她照顧這個三歲的小女孩三天時間。這三天時間隻是匆匆一瞬,但讓格桑梅朵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三歲的孩子還沒有生死的概念,她一天不見自己的媽媽,就帶着哭腔,使勁搖着格桑梅朵的手,找她要媽媽。
格桑梅朵想不出用什麽來撫慰這個孩子,那張稚嫩的小臉,還有天真無邪的眼睛,都像一根針,刺着她的心髒。在千方百計把小女孩哄睡之後,格桑梅朵自己也忍不住眼圈發紅,這個孩子什麽都不知道,但無形之中,她已經成爲這個世界上最孤獨的人。
在朋友的親屬接走這個小女孩的時候,格桑梅朵哭了,她忘不了小女孩一步一回頭的身影。或許吧,她可能在人生漫長的道路上不會缺少吃穿,她的親屬會給予她照顧,但是她失去的,是任何東西都不能彌補和交換的。
格桑梅朵産生了一個很強烈的願望,在沉寂了一段時間之後,她果斷的就把自己的願望付諸行動,她到處去尋找那些失去父母,或者是被遺棄的孤兒,她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給這些可憐的孩子童年的幸福和溫暖。
在最初的時候,格桑梅朵把事情想的很簡單,她覺得自己隻要盡力,就會讓孩子們的命運發生變化。但是讓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些被遺棄的尚在襁褓中的孤兒,大多都是先天性疾病或者殘疾的嬰兒,否則就算被丢棄了也會被人撿走撫養。
格桑梅朵遇到的第一個孤兒,在街頭上被遺棄了整整一夜,期間曾經有至少五個人都看到了包着嬰兒的襁褓,但是這個嬰兒的先天性唇裂吓走了他們。格桑梅朵看到這個襁褓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的抱走了他。
這種行爲一旦開始,就沒法結束了,她在之後的日子裏不斷的尋找,不斷的找到這樣的棄兒,還有人慕名把幾個這樣的孩子送到格桑梅朵這裏。這些孩子是無辜的,他們帶着各種各樣的殘疾來到這個世界,他們沒有錯,錯的隻是這個世界沒能把應有的光明撒播給他們。
最開始的時候,格桑梅朵用父親留下的那些錢作爲資金,但是這些錢經不住花,孩子們的吃穿住行還是小事,但每個孩子每一次治療所需的費用把格桑梅朵壓的喘不過氣,她一直在咬牙堅持。她想過求助,然而得到的大多是淡漠到令人心寒的目光和回答。
從得到這些淡漠的回答的那一刻起,格桑梅朵就自己對自己發誓,她不會再向任何人求助,她要盡自己的全力把這些孩子治好,養大。但現實是殘酷且無情的,在之前,生性大大咧咧的格桑梅朵從來沒有真正的把金錢放在心裏,然而當一個叫西西的小女孩因爲缺錢的原因,靜靜死在格桑梅朵懷裏的時候,格桑梅朵的心完全碎了,她哭了很久。
“我不能不去掙錢,能掙到的每一分錢,我都要盡力。”格桑梅朵哭着說:“我掙的,不是錢,掙的都是那些孩子的生命。”
她和這個世界上絕大部分人一樣,夢想掙錢,夢想發财,隻不過她的初衷和出發點和别的人有本質上的區别。格桑梅朵雇了幾個阿姨,平時照看那些孩子,她隻身來到拉薩,隻爲了可以在這個古老的城市裏找到自己可以拼搏的舞台,靠汗水掙錢,養活那些孩子。
她今年二十七歲了,從二十四歲開始收養那些孩子開始,三年最寶貴的時間悄悄的溜走。她不買衣服,不買化妝品,住最便宜的背包客棧,喝清水,吃糌粑。
“我知道,我很貪錢,很讨厭,但是,我沒有辦法......”格桑梅朵拼命搖着頭,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才不至于哭出聲:“我真的沒有辦法,那些孩子很可憐,如果沒有錢,他們會死的,會死的......”
小胡子默默的把這些話聽完,他想了很久,才慢慢拉住格桑梅朵的手,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認同,當你受到一些莫名的誤解和謾罵的時候,不會理會他們。有時,也不要因爲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好事而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理解,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中,最純潔的,是人的心,最惡心的,也是人的心,有的人是吃糧食長大的,有的人是吃屎長大的,我們可以和吃糧食長大的人打交道,溝通,但對于那些吃屎長大的人,你和他們計較,那就是把自己當成他們的同類。你沒有錯,憑你的本心做事,無論成敗,你得到的都是功德。”
小胡子并不是一個随便施舍恩情的爛好人,但是如果有一個人能夠真正的打動他的心,那麽他會毫不猶豫的付出一切。他沒有明着說出來,心裏卻已經在盤算了,他想盡快的把木剌措這邊的事情做完,然後找一個可以打電話的地方,他把盤口檔口都交給和尚了,不過從和尚那裏要一筆錢,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大大大妹子。”李能和晉普阿旺從不遠處走了回來,結結巴巴道:“胡子說說說說的沒錯,那些人渣,你你你你拿什麽比喻他們,就是對對對對什麽的侮辱,不要往心裏去。”
他們隻有四個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能出現任何的争執和裂痕,李能還是比較精明的,可能也受了晉普阿旺暗中教育,坐下來就開始說好話。格桑梅朵的情緒穩定了些,但是不肯多說話。
這時候,索南尖措就從那邊過來,按照慣例先和稀泥,然後跟小胡子商量後面怎麽辦。剛才從過道逃出來的過程很匆忙,不過小胡子知道,這條過道裏的機括有合必然就有開,過道兩旁凸出的石條之間之所以留下一道隻有不到十厘米的縫隙,就是避免擠壞用“開”部分的機括樞紐,也就是穿成一串的小鈴铛。如果仔細一點找,應該可以找到“開”部分的鈴铛。
索南尖措說有理,然後就去集合他手下的人,很奇怪,經過剛才那個意外,宋坤那幫人竟然一下子就老實了很多,按照索南尖措的吩咐,兩個身手比較好的夥計爬到了最頂端的石條上,開始沿着那條十厘米不到的間隙慢慢的找。
這條正直的過道大概有五十米長,一直找到快到另一端盡頭的時候,他們找到了保存完好的小鈴铛,嘗試着拉了這串鈴铛之後,靜止的無數石條就開始分開,露出了原來的過道。
“這一次手腳都老實點。”索南尖措那邊有人說道:“再出了簍子,五十萬可就搞不定了。”
格桑梅朵正慢慢的走着,聽到這句話就停下腳步,李能在後面笑着打圓場,格桑梅朵的腿之前被石條卡了一下,沒大損傷但是走路不太穩,李能趕緊就幫格桑梅朵拿背包和裝備,叫她别理會那些人放閑屁。
這些人有了防備,路就走的順,過去很多年的機括,就算再精巧,威力再大,但是隻要人不去觸動機括的觸發裝置,就不會有問題。他們加快了速度,迅速的走出這條通道,過道出口後的地勢猛的沉了一下。手電照過去,一條條不太寬的水流交織在一起,化成了一片如羅般的水面,水流繞着無數凸起在水面上的大大小小的石頭。
他們左右的坡面上,豎着一排歪七扭八的小木船,看到船和水,晉普阿旺就開始撓頭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