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彥國的情緒還是不穩定,小胡子和晉普阿旺把他留在了一層外。兩個人順着繩子直接來到三層,他們在三層通往四層的樓梯頂端又看到了緊閉的石門,胡彥國當時隻在這裏試探着聽過裏面的動靜,但沒有真正打開這道門。
兩個人這一次是非常的小心了,而且盡力做了完善的防護措施,他們嘗試着把門推開了一道十厘米的縫隙,然後就靜靜的等,一直到确認裏面沒有異常的動靜之後,才繼續把門推大。
九層塔是頭小尾大的結構,越往上,塔層的面積就越小,當小胡子和晉普阿旺進入這裏之後,就感覺像是走進了一個供奉着神的神堂。一尊大概三米高的神像就矗立在四層的一端,這是一尊雕工很精美的神像。
“他們的信仰果然改變了。”小胡子看到這尊神像的時候,就确定了以前的猜測,因爲這群信徒所供奉的神明,從最早的六指神明,變成了一尊女神。
如果不了解那段曆史的話,就根本不清楚這尊被供奉的女神有什麽樣的來曆和傳說。在神像的前方,是一個很扁的容器,像個巨大的盤子,盤子表面刻着六道很細的凹槽。盤子是石頭雕刻出來的,但是已經變成了一種黑裏透着暗紅的顔色。
盤子表面是一層完全幹透了的血,經過時間的沉澱,這些幹涸的血迹像一層石灰岩,小胡子用匕首試了一下,血迹足足有三四厘米那麽厚,可以想象當時那些信徒用多少鮮血才把盤子沉澱出這麽厚的血迹。
這個古老宗教的信徒們對鮮血有一種狂熱的執着,這種執着可能也是出自他們供奉的神明的需要,從冰城的六指神到現在這尊女神,他們信仰的神明蓦然改變了,然而作爲對神的祭祀的對象卻沒有變,依然是鮮血。
小胡子可能已經養成了一種潛意識中的習慣,每次看到這種石像的時候,他都會刻意的觀察一下對方的左手。這尊石像的雙手環抱在身前,他靠近了一步,把光線調到最強,頓時有點發怔,因爲他看到這尊女神的左手上,清晰的被雕刻出一根長在小指末端的六指。
他就有些迷糊了,神明改變了,但好像唯一沒有改變的就是這根怪異的六指,這是怎麽回事?在小胡子的印象裏,古今中外各個宗教所信奉的神佛裏,有那麽多長着六指的神明可供膜拜嗎?
接着看下去,他們就在這個用來裝血的扁平盤子下面,看到了一塊非常平整的石闆,石闆被打磨的如同一塊鏡子一般,但是憑肉眼就能看出來,上面有很多很多非常細小的紋絡,這種紋絡雜亂而且繁複,沒有任何規律,就好像是某個人信手在上面用刀子劃出來的一樣。
“這是個什麽東西?”晉普阿旺問道。
小胡子暫時也說不清楚,但是這塊石闆肯定有它的用處,否則不會被人費力的打磨的這麽平整光滑。他又仔細的看了半天,就發現了一個問題,事實上,那隻用來裝血的盤子,并不是完全密封的,在盤子的正中心,有一個黃豆那麽大的小洞,小洞已經被幹涸的血堵住了大半。
“當時的情況應該是這樣。”小胡子分析道:“信徒把收集來的鮮血順着石盤的六道凹槽倒下去,除了一部分鮮血會滞留在石盤上,還有一部分,肯定會順着最中心的那個小洞流下去,流到下面這塊光滑的石闆上。”
“這樣做,有什麽用?”晉普阿旺用匕首尖把石盤上的那個被堵住的小洞一點點的挖出來,說:“要不要試試?”
小胡子考慮了一下,當初那些信徒把祭祀用的石盤和這塊石闆上下放置,又在石盤上開一個小洞,肯定有什麽用意。九層塔不知道還有什麽危險沒有,但是石盤上不止被倒入一次兩次鮮血,那麽厚的血迹,至少是上百次乃至更多次的祭祀才形成的。
“可以試試。”小胡子說着就取下手套,但是被晉普阿旺攔住了,後者說自己的身體好,放一點血也無所謂。
晉普阿旺在手上劃開了一個口子,他沒有那麽多的血可流,所以不能浪費,就在石盤中心的小洞附近滴下了血。一滴滴血珠開始順着石盤自身的傾斜而流入小洞,小胡子一直在緊密的注視,他不知道血珠滴落到石闆上會有什麽情況,不過石盤本身應該沒有玄機,因爲小洞隻有黃豆那麽大,藏不下任何機括。
一滴完整的血滴落在下面的石闆上,就被摔成了幾塊,當血滴落在石闆上的一瞬間,仿佛立即就消失了,但小胡子知道,那不是真正的消失,是血液滲入了石闆上繁複且抽象的那些紋絡中。
随着石盤中滴落的血液逐漸增多,石闆上的血液開始很清晰的沿着那些紋絡蔓延,就好像鮮血在人身體中一道道毛細血管中流淌的經過一樣。晉普阿旺很壯實,但也不可能一個勁兒的放血,滴落了一會兒之後,他就飛快的把傷口包紮起來,和小胡子一起看。
血在紋絡中蔓延,那種速度用肉眼就可以看的出來,而且是很多很多紋絡一起被鮮血滲入了,所以無法分辨它們會蔓延到什麽程度。石闆的長度寬度都有七八十厘米,晉普阿旺那點血肯定不足以把整塊石闆覆蓋住。但是在這期間,小胡子就對石闆的材質産生了一些懷疑,因爲在正常情況下,粘稠的血液不可能和水一樣流動,然而在這塊石闆上,有的紋絡幾乎細小的和頭發一樣,那些鮮血卻仍然可以以這種狀态慢慢的繼續滲透下去。
當石闆上的紋絡被鮮血覆蓋了十分之一的時候,小胡子已經感覺到驚訝,當鮮血的流淌完全停止之後,石闆大概有五分之一的紋絡都滲入了血迹,在這塊蛋黃色的石闆上,一條條紋絡裏的血液透出的紅色非常清晰。
“這?是副圖嗎?”晉普阿旺問道。
“是,是副圖。”小胡子慢慢點了點頭。
這非常神奇,出乎了他的意料,這些鮮血透過石闆上雜亂的紋絡最終形成的,是一幅地圖,這種地圖不是标示某一地區的地形示意圖,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地圖。小胡子各種師死早,然而在他過去的經曆中,難免會和地理曆史之類的知識打交道,所以他能夠看得出,這是一副東亞和中亞包括部分南亞地區的地圖。
石闆上的地圖不可能和印刷品那樣呈現出顔色和明确的國界線,然而它的大緻輪廓卻非常的精确,如果按小胡子現在的印象,石闆地圖跟制式地圖應該是沒有任何差别的。
這是怎麽做到的?石闆上的紋絡真的很雜亂,如果僅按這些紋絡來看,什麽都看不出來,然而那些血液滴落上去,就慢慢的滲出了一副這麽完整的地圖,這對于幾十個世紀之前的人來說,顯然是根本不可能的。
最重要的,是這幅地圖的出現,有什麽意義?小胡子看看石闆,再看看上面的那隻石盤,他突然覺得,這個東西很像是一種叫做扶乩的占蔔法。
扶乩是個很古老的東西,然而隻要稍稍解釋,估計很多人都能聽明白是怎麽回事。扶乩的時候需要一個沙盤,然後數人合力請神,據說請到神之後,一支筆會在沙盤上寫字。這個東西其實簡化一下的話,就可以叫做請筆仙。
這個古老而神秘的宗教,好像真的擁有一些讓人揣摩不到的東西,至少這幅出現在石闆上的地圖就可以說明很多問題,這幅地圖幾乎可以抛開巧合的因素,因爲沒有那麽巧合的巧合。
那些虔誠的宗教信徒,一次又一次的用鮮血來供奉他們的六指神明,就是爲了得到這樣精準的地圖?他們要這些地圖做什麽?征服世界?
小胡子跟着聯想一下,他甚至相信,如果鮮血足夠的話,把石闆鋪滿,說不定他會得到一副完整且精确地世界地圖。
“我很奇怪,這樣的地圖是怎麽在石闆上現形的?”晉普阿旺有點不肯罷休的意思,他直接撕掉了包在手上的繃帶,道:“如果再滴一次,石闆上會出現什麽?”
對于這個問題,小胡子也非常想知道,九層塔裏的一切信息對他們來說都是有用的。小胡子用相機把石闆上的地圖拍了下來,然後用布把上面的血迹全部擦掉。晉普阿旺已經躍躍欲試了,按照他的體格,再放這麽多血估計也挺得住。
當鮮血再次從石盤中心的小洞滴下去的時候,兩個人都拭目以待,在等待石闆上還會出現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