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會死的!很快!”朗傑閉上眼睛,仿佛把生和死已經完全淡忘。朝聖者并不是某個人,而是一群人,一群意志堅定到不可想象的人,他們不斷的殺人,不斷的掀起腥風血雨,這個古老神秘的組織從來就沒有斷絕過。
但是小胡子能夠察覺出,朗傑并非毫無牽挂,或者說對生死毫無感覺,至少,他很不忍聽到孫子的慘叫,看到孫子的慘狀。
這是人之常情,隻要一個人身體裏的鮮血還沒有完全變冷,那麽這個世界上就有他珍視和牽挂的人或物。這一幕有些令人不忍看,然而小胡子心裏卻沒有多少憐憫,他很清楚朗傑和他的孫子是什麽人。
他們是朝聖者,是一群殺人的人,對待任何長有六指的人,或者接近了末世預言的人,都會毫不留情的予以殺戮,哪怕是個垂暮的老人或是初生的嬰兒,隻要犯了朝聖者的忌諱,那麽血淋淋的屠刀随即就會割斷對方的咽喉。
“地質隊,是你們害死的。”
“他們不是什麽地質隊。”朗傑冷冷的看了看小胡子。
“他們是什麽人?”
地質隊是朗傑殺死的,他在暗殺結束後,肯定對屍體以及他們随身攜帶的東西進行了搜尋。但是朗傑一字不答,隻說那是一群癡心妄想的人,是一群該死的人。
“誰該死,誰不該死,不是你說了算的!”
晉普阿旺是個出家的僧人,然而他的心有時候就和石頭一樣硬,沒有任何感情和溫度,尤其是對于所謂的朝聖者,他從來沒有見過察那多,但因爲邊巴林锵的原因,算是和察那多有關系。察那多的死,朝聖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晉普阿旺加重了手裏的力量,讓朗傑孫子忍不住發出更凄厲的叫聲。對于朗傑本人來說,孫子凄厲的叫聲就是一種逼迫他就範的酷刑。
“阿尼!阿尼!”朗傑孫子畢竟年輕,心志不可能磨砺到朗傑那種地步,随着疼痛的持續和升級,他終于開始大聲的朝朗傑喊叫。
“閉上你的嘴!不要污蔑了你的祖先!”朗傑頭也不回的斥責,盡管他的嘴角在不住的抽搐,好像被一把刀子不斷的切割着血肉和心髒,但他仍然厲聲對孫子叫道:“沒有任何一個朝聖者會向敵人屈膝求饒!藏刀再鋒利,毀滅的隻是你的**!你的靈魂會進入淨土!”
這番話像是說給孫子聽,但同時也是說給小胡子和晉普阿旺聽,朗傑的意思很明确,他承認自己是一個朝聖者,卻絕不可能再吐露一個字的信息。
此時此刻,小胡子已經可以想象得到,朗傑把自己的兒子孫子都培養成殺人的兇手,他們成爲朝聖者,絕對不是他這一輩的事,在他父親祖父甚至更早以前,他的家族就守護在接近山口的村子裏,如果沒有事情發生,他們就是普通的村民,如果發現了打聽傩脫次的人,他們立即就會變成奪命的殺手。
這也間接的說明,傩脫次這個地方和末世預言,或者說六指,有着很重要的關系,否則不會有朝聖者年複一年的守候在這裏。
“你可以殺了我們,但,你們也活不了多久。”朗傑的目光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他看了看小胡子和晉普阿旺,又看了看兒子的屍體。
聽了朗傑的話,小胡子頓時醒悟到,朗傑一家身爲朝聖者的一分子,他們肯定還與其他朝聖者有聯系,在暗殺沒有真正實施的時候,無法保證暗殺會百分百的成功,所以朗傑在動手之前,一定将相關的信息留下了,比如小胡子他們的長相來曆等等,這些信息遲早會被其他和朗傑有聯絡的朝聖者得到。
這就等于把小胡子他們完全暴露在朝聖者這個古老神秘組織的視線内,然而朗傑不會說出這些信息留在什麽地方,即便去找,也不可能找到。
毫無疑問,朗傑既然敢說出這些,說明他抱定了必死之心,對于這種人,逼迫引誘都不會起作用。小胡子看了晉普阿旺一眼,是在詢問對方,該如何處理這兩個人。
“你們用黑裏令害人,神佛也不會寬恕你們。”晉普阿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不可寬恕。”
說着,他一下子揪住朗傑孫子的衣領,手中的鐵環呼的砸下來,這個沉默寡言的喇嘛殺人時毫不手軟,連眼皮都不眨,沉重的鐵環攜帶着呼呼的風聲,朗傑孫子的頭骨随即就被砸碎了,有點點鮮血和腦漿噴灑出來。
朗傑的身軀猛然晃動了一下,他眼睛裏的怒火轟的就燃燒起來,小胡子的合金管還指着朗傑的喉嚨,卻沒有馬上刺進去。
“神佛慈悲,惠及世間,正因爲這樣,對禍亂危及衆生之人,必予以雷霆殺伐!惡人我來做!”晉普阿旺丢下朗傑孫子的屍體,大踏步走了過來:“放過一個禍亂之人,将來必然會殃及兩個三個甚至更多無辜的生命。”
晉普阿旺像一尊護法神,對朝聖者施以鐵腕的滅殺,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比小胡子更加冷酷。
朗傑的頭顱也被打碎了,在他倒下的時候,那雙眼睛始終沒有閉上,眼神中的怒火依然沒有熄滅。小胡子慢慢收回合金管,這不能說是晉普阿旺嗜殺,如果換做小胡子來處理朗傑,他可能也會選擇殺掉對方,但肯定要經過考慮,不會像晉普阿旺這樣幹脆利索。
望着朗傑已經開始發冷的屍體,小胡子回想着一些事情,三十年前那支地質隊,無疑就是朗傑暗中用黑裏令殺掉的,至于更早之前的那三個陌生的藏人的死,估計也和朗傑的父親祖父有關。
他們爲什麽不直接殺掉甲央老人?殺掉甲央,就等于村子裏知道傩脫次的人完全斷絕,即便有人來打聽傩脫次,也失去了詢問的目标。朗傑在村子裏生活了那麽多年,有的是機會殺掉甲央,他卻始終沒有這麽做。
“我們快一點,朗傑肯定留下了一些線索,其他的朝聖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得到這些線索,從而發現我們的存在。”小胡子暫時打斷了思路,開始找地方處理朗傑一家的屍體。屍體處理掩埋之後,他們才回去和格桑梅朵還有李能碰頭。
格桑梅朵隻睡了兩個來小時,但出了這樣的事,他們再睡也睡不踏實,四個人收拾了一下東西,當即就開始走,一直走到天色将要發亮的時候,才臨時找了一個地方,輪流休息了一段時間。
在他們休息完之後,已經是上午十點鍾左右,如果中間不出什麽意外的話,當天下午就可以到達入山的山口。行進途中,小胡子一直在暗中觀察格桑梅朵,擔心她再出現什麽不正常的狀況,不過晉普阿旺私下告訴他,察那多的遺體已經無存了,隻剩下隐藏在格桑梅朵心裏的那顆意識信息的種子,而且格桑梅朵拿到了轉經筒,應該不會再出問題,後面要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她一步步的覺醒,發掘出更多的信息。
他們順利的到達了山口,從這裏到前面的路,甲央給予了正确的标示,而且在這個季節裏,山裏的路還不算難走,他們用了幾天時間,一路走到了甲央當年帶德國人進來時停留的地方,從這裏向前,還有一段路,不過甲央沒有親自走過。
到了這個地方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遠處兩座如犄角般凸起的山,在隐秘流傳的苯教七世紀法難傳說中,傩脫次就在兩座大山之間的峽谷裏。
甲央老人沒有親自走過的那段路是最難走的,岡底斯山是地震多發帶,這段路在之前若幹年内可能發生過一次乃至數次震級不明的地震,地震沒有改變山脈的走向,但是在地表上留下了明顯的痕迹,大大小小的地表裂痕密布在周圍,有的時候一條巨大的地表裂痕會把前路完全斷掉,需要繞開走,或者尋找别的路。
他們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才走完了最複雜的一段路,那兩座如犄角一般的山越來越近了,然而幾個人隻輕松了不到兩個小時,頓時就陷入了困境中,他們面前的路面上交織着成千上萬條長短不一的裂痕帶。這裏可能有别的比較好走的路,否則當年的德國人無法在比較短的時間裏就走一個來回,但好走的路暫時找不到。
這個地方每走一步都帶着相應的危險,小胡子還有晉普阿旺倒沒什麽,但格桑梅朵的體力跟不上,而且她一直在搖動那隻轉經筒,不肯放下,小胡子專門走在了她後面。
當他們艱難的走到了一半的時候,格桑梅朵停住了,開始的時候小胡子以爲是她累的走不動,但後來才發現好像不是,格桑梅朵手裏轉着轉經筒,盯住前面一道隻有不到兩米寬的裂痕出神。
“你在看什麽?”小胡子輕輕拍了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