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也是個有缺陷的人,但他比絕大多數人都要強,他無法洞察一切,然而這麽近的距離内,格桑梅朵身後居然有團人的影子沒被他發覺,這說明了什麽?
“哥們兒!這究竟是什麽東西!”格桑梅朵的恐慌漸漸變成了一種憤怒,進入冰城之後,她受到了接連的驚吓,這種驚吓已經逐步超出了她的承受底線。有小胡子在身前,格桑梅朵的身體不再發抖,但她看着數碼相機拍攝出的照片,無法分辨那團影子是誰,也分辨不出對方的性别年齡長相等一切種種。
“回冰牆那邊看看。”小胡子暫時也分辨不出這團影子,但他卻有直覺,這團影子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它既然出現了,就一定有什麽現在無法得知的隐情,而且,小胡子感覺這些無法得知的隐情必然非常重要。
“還要回去?”格桑梅朵拿着自己的相機,手又不由自主輕輕顫抖。
“你留在我後面,我一個人去。”
“哥們兒!别丢下我!”格桑梅朵咬了咬嘴唇,一把就抓住小胡子,她是害怕,但面前這個隻靠一根管子就放倒了雪巨人的冷峻男人讓她有種安全感,而且她是個好奇心很重的人。
這裏距離剛才的冰牆不算很遠,當他們将要接近的時候,格桑梅朵幾乎完全躲在小胡子身後,隻把那支鋸掉了槍托的五六式槍管露了出來。小胡子把手電光調到了最強,在這個距離上,他的視力和聽覺能夠觀察到任何細微的響動與異樣。
一具雪巨人的屍體仍在冰牆附近,小胡子站在遠處仔細的觀察着剛才給格桑梅朵拍照的地方,但是無論他怎麽看,這裏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那團模糊的人影子已經不見了。
小胡子想了想,伸手朝格桑梅朵要過相機,對着這個地方連拍了幾張照片。之後,格桑梅朵把剛拍的照片調了出來,閃光燈讓鏡頭内的冰牆白的有些刺眼,卻依然看不到那團影子。小胡子又考慮了一下,就望着格桑梅朵。
“幹嘛這麽看着我?”格桑梅朵下意識的朝後面退了退:“哥們兒,你想要我幹什麽?”
小胡子判斷,轉經筒,乃至那團影子,都和格桑梅朵有直接的關系,也就是說隻有格桑梅朵靠近,影子才可能再次出現。格桑梅朵很快就明白了小胡子的意思,她的頭搖的比轉經筒還迅速,死都不肯再過去拍照。
“那要怎麽樣?”小胡子不願意勉強格桑梅朵,一時間又想不出别的辦法,這個事情有點離奇的詭異。
“哥們兒,你覺不覺得,這堵牆裏面,有東西?”格桑梅朵把帽子上的絨毛扒拉了一下,跟小胡子說了過去自己看過的幾部電影,那些電影的情節純屬胡編亂造,但聯系眼前這種完全不符合常理的現象,就能給人一點啓發。
小胡子把目光轉向冰牆,牆裏面有沒有東西,他不知道,但就算有什麽東西,能造成這樣的結果?不過一件本來就不符合常理的事,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這座冰城和六指乃至末世預言,仿佛有一種冥冥中的聯系,小胡子不想放過任何可能出現的線索和機會,盡管在探索中或許會出現什麽危險和預料不到的事。
“你退後,我去看看。”
小胡子直接拿起了電石燈,電石燈調到最亮的時候,高溫的火焰可以快速将冰牆融穿。格桑梅朵摸出了自己的小藏刀,說這次如果再有什麽意外,她一定會及時的甩刀來保護小胡子。
他慢慢靠近了剛才拍照的地方,朝燈筒裏加了一些電石,失去燈罩的燈頭唰的蹿出一尺多長的火焰,冰牆馬上出現了一個小坑,融化的冰水沿着冰牆緩緩的朝下流。這堵冰牆可能是一座拆除的建築物遺留的一部分,不算特别厚,當牆壁被火焰燒穿了一半的時候,仍然沒有出現什麽東西,小胡子就覺得剩下的一半冰層裏,也不可能有什麽發現。
這時候,他突然察覺出了一點異樣,準确的說,異樣來自自己的身後。他猛一回頭,就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格桑梅朵不知道什麽時候動了,正一點一點的朝冰牆這邊走過來。
“你幹什麽?”小胡子立即問了一句,但接下來,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白問了。因爲格桑梅朵的目光變的茫然且有些呆滞,她仿佛重新失去了意識,像被控制一般,僵硬的走着。
小胡子馬上放下手中的燈,一步跨過去,緊緊抓着格桑梅朵。但是對方的反應有點激烈,手中的藏刀一下子從小胡子眼前劃了過去,小胡子抓住格桑梅朵握刀的手,繼而拉住她。格桑梅朵緩緩的轉頭,望着小胡子,那種目光讓小胡子覺得十分陌生。
格桑梅朵的力氣變的非常大,這種莫名其妙灌注她身軀中的力量仿佛能和小胡子抗衡。如果放在平時,小胡子有一百種辦法解決對方,然而他不願意弄傷格桑梅朵。就在這種僵持中,格桑梅朵仍然一步一步朝冰牆走去。
就在這時候,小胡子突然就有了種想法,他想松開格桑梅朵,看看她究竟要幹什麽。但是他不能确定放開格桑梅朵之後,對方會不會有危險,所以這個念頭就在腦海中盤旋,遲遲不能決定。
不過小胡子在之前已經把冰牆融穿了一半,并沒有什麽異樣,所以腦子裏的念頭經過激烈的鬥争,他的手也漸漸的松了一些,放格桑梅朵緩慢的朝前走。
格桑梅朵握着藏刀的手猛的一揮,鋒利的藏刀朝着小胡子脖頸間的血管就劃了過來,小胡子本來已經打算松手,但這時候不得不重新把她給控住。
“放開我......”
格桑梅朵從牙縫裏擠出了三個字,然而這三個字讓經曆過無數次生死波折的小胡子都産生了一絲突如其來的恐慌。因爲這根本不是格桑梅朵的聲音,它沉悶,嘶啞,是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想想這種情景就讓人頭皮發麻,在一個黑暗且陌生的環境裏,自己身邊熟悉的人猛然像被附體了一般,發出極爲陌生的聲音。
此時此刻,小胡子已經知道,自己面前的人,不是格桑梅朵了。
格桑梅朵手上的力氣驟然間暴漲,一下子甩脫了小胡子的禁锢,她幾乎用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一步跨到了冰牆邊,對着孤零零的冰牆沉默的站立了兩分鍾。小胡子握着合金管的手微微的松了一下,因爲他清楚,自己所面對的敵人,好像不是人。
緊接着,格桑梅朵轉過身,慢慢原地盤坐了下來,她的一隻手是空着的,卻不停的重複着一個動作。最開始的時候,小胡子很爲這種機械又顯得詭異的動作不解,但是看着看着,他就發現,這很像是藏區的喇嘛或是藏民在搖動轉經筒時的動作。隻不過格桑梅朵的手是空着的,所以這樣的動作就讓人無法理解。
“你會死的。”格桑梅朵的眼睛完全閉上了,她就如同一個一輩子都在搖動轉經筒的信徒一樣,嘴裏發出的聲音仍然是那個陌生的男人的聲音,沉悶且嘶啞:“很快就會有人殺死你!”
“你是誰。”小胡子平靜的回問了一句,這一次,他從聲音裏分辨出了一些東西。這個沉悶的男人的聲音說着漢語,但說的很生硬,和當初噶紮寺的仁波切活佛一樣,可能平時幾乎不用漢語和人交談。
“太陽落下的地方,才是希望的開始,僅憑一個人的力量,難以洗滌世間,古老的傳承擁有強大的力量,永不滅亡......”
對于這段話,小胡子記憶猶新,那是在進入雪峰冰城之前所看到的一段藏文。一瞬間,小胡子就産生了一個想法,這個如同附體在格桑梅朵身上的聲音,是兇悍到一拳可以打碎人頭骨的殺人者?
但是這怎麽可能?殺人者是誰,小胡子不知道,然而殺人者此時此刻是以一種什麽狀态存在的?在小胡子的認知中,人死去了就是死去了,除了一副皮囊,什麽也不會剩下,神神鬼鬼的都不存在。
然而這裏卻是藏區,是世界上最神秘的一塊土地,從過去到現在,發生過太多解釋不清楚的現象。
小胡子沒有再追問,他知道對方既然以這種敵視的态度出現,就不會說出自己想知道的東西。此刻,他唯一所擔憂的就是格桑梅朵會否受到什麽波及和影響。
“你不知道我是誰,你很快就會死掉,被人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