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見看見我的神态,就想上來扶我,但他雙手被綁着,我自己站穩了腳跟,示意他沒事,讓他接着往下說。
“天少爺,是這樣的。”齊見朝四周看了一下,小聲說:“麻爹最早的時候是薛金萬的人。”
齊見是老頭子到江北搶地盤之後收到手下的第一批人其中之一,那個時候老頭子的人不多,但是他很可能得到了許晚亭的援助,很多人暗地裏替他做事,不過明面上就隻有不到十個夥計。薛金萬最初是占了絕對上風的,而随着事态的變遷和發展,兩邊就鬥到旗鼓相當,老頭子的人漸漸多了,會和薛金萬發生一些直接的沖突。
齊見就是在一次械鬥中親自和麻爹照面的,他記得很清楚,麻爹當時也是那個樣子,雖然混在一幫人裏,但是根本就不出力,推着一些年輕的夥計打頭陣,自己貓在後面。
本來麻爹這個角色是不會引起齊見太多關注的,但是薛金萬被徹底打垮,永遠離開江北最多半年之後,齊見就發現,麻爹竟然又混到了老頭子名下的檔口上。他當時很訝異,因爲老頭子打薛金萬,隻是爲了江北的地盤,江北後面的元山是啓動輪轉石的特定地點。所以老頭子心裏非常清楚,他不接受薛金萬的舊部。
麻爹混到檔口之後始終都沒有得到重用,不過齊見心裏已經有點吃不準了,他不是個多事的人,揣摩不透事情到底是怎麽樣個情況,所以他沒有多嘴,平時也極力避免跟麻爹打交道。
聽着齊見小聲的說,我就在想,薛金萬很可能也知道一點關于銅牌的事,所以當初才會讓他兒子到西夏故地去,不過他知道的肯定不多,在整個銅牌大事件裏,薛金萬已經屬于淡出舞台的勢力,這麽多年沒有翻起過多大的浪花。那麽麻爹本身,究竟是什麽情況?他是在兩個勢力交替中鑽了空子的老油條嗎?
是的,是的......我站在原地,嘴角泛起一絲冷笑,但是心已經象玻璃一樣碎了。我心裏對最後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也開始動搖了。無論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我知道,再也沒辦法象以前那樣看待麻爹。
他們全都走了,一個都不剩。我不知道誰還能體會到這種感覺,當自己被所有人都欺騙或者傷害的時候,可能覺得自己活着都是一種壓力和負累。
我遵守了自己的承諾,要十三把齊見放掉。他有點猶豫,但是我不可能再象過去那樣任人當面團捏,我加重了語氣,一定要他放了齊見。張猴子也過來幫着勸,十三猶豫了下,轉頭去看小胡子。我當時就火大了,雖然對十三印象一直不錯,還是忍不住對他發了脾氣。我想告訴他,也告訴旁邊的其他人,衛天已經不是以前的衛天了,下坑的事我管不了,但我想做的事,就是我說了算!
最終,十三答應放人,不過要等我們完全撤走的時候,因爲周圍的形式不明,他對齊見還是不放心。我沒再說什麽,話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會食言。
我們撤回了當初第一個落腳地,把分散在四周的夥計都找了回來。誰都不敢保證殺到塔兒溝的人得到了多少信息,他們或許一批在截殺我們,另一批已經開始動手。不過和尚說,他和彭博勘墓的時候,周圍還平靜,是在回來的路上發生了意外。
“這個坑很大,如果非要按葬制去看,隻有葬帝才配得上。”彭博說:“但是坑有點不同,我們找不到虛位,就像一個死籠子,沒有任何薄弱點。”
這就真的沒辦法了,可以确定,這個地方是路修篁留下的,隻有他有這個能力,師盤在這方面比不上他。路修篁留的這些未完工的陵根本沒想着葬人,所以也沒有虛位留下。把唯一的入口封死,再經過這麽多年的變遷,幾乎和整座山陵都融爲一體了。根源資料裏隻留下一個大概的位置,至于其它,都要自己去找。
我們就休整了一夜,第二天,十三帶着人護送我們過去。中間的過程不多說了,沒有什麽值得說的事。等我們到了和尚和彭博具體勘墓的地點附近時,那個如同一個圓土包般的山就出現在眼前。十三帶着人守住幾個緊要的要道,小胡子他們馬上就開始着手。山陵沒有虛位,要靠人去找。這樣大一座山,一點一點去找,真的很困難,不過彭博很有經驗,他說,入口被封住的時候做不到百分百的完善。
人分成了兩批,從同一個出發點出發,朝兩個不同的方向走,等于無形中把山給圍了。我做不來這些事,就在原地等。麻爹和小胡子他們都不融洽,等人散出去十多分鍾之後,他就朝我身邊湊。如果在平時,我至少也要和他打個招呼,但是此刻,我沒心情了,麻爹那張原本很清晰的臉,現在也籠罩着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楚。
麻爹在我旁邊坐下,發了幾句牢騷,說着說着,他的神情就又肅穆起來,跟我說:“衛少爺,不要嫌老子煩,老子舊話重提也是沒辦法。你究竟好好想過沒有,要不要就此退出,現在退出,還來得及。你說句話,如果胡子他們從中作梗,老子拼了也要護你出去!”
這番話如果放到從前,我心裏隻會有感激,但是現在我的心仿佛蒙了一層冰,對這些話免疫了。我笑了笑,轉臉看着麻爹,說:“麻爹,幹嗎對我這麽關心。”
“你是八爺的兒子嘛。”麻爹朝着小胡子他們消失的方向吐了口口水:“在老子心裏,你還隻是個孩子,這一路上的事,老子多少知道一些,你是被胡子他們硬拉下水的。”
我的笑容就挂在臉上,看了麻爹很久,才慢慢挪開了目光。對我來說,一切真的已經來不及了。
我們一直在這裏等了兩天,然後彭博那一隊人傳回來消息,他們發現了一個很可疑的地方。因爲本身的山體和封土之後的入口是不可能完全一樣的,彭博帶着人正在挖。我們也跟着趕了過去,那是圓山東北方向山腳下的一個地方,已經被擴出了一個很大的口子,幹燥的泥土夾雜着一些碎石被不斷的挖出來,随着挖掘的深入,那些帶出來的土樣就更證明了彭博的推測,他說這些是熟土。
這一行裏,土樣分生土和熟土兩種,一般都是由洛陽鏟帶上來之後由老手親自測試。測試的方法很多,眼睛看,鼻子聞,手指捏,嘴巴嘗,基本都可以分辨出來。所謂生土,就是埋在地下沒有被人翻動過的土,熟土則是被挖出後又反填進去的。
這裏的工程量真的很不小,口子也被擴的越來越寬,幾個夥計同時紮在裏面幹。口子是被平行推進的,好像開掘山洞隧道一樣,大概挖到七八米深的時候,就遇到了硬家夥,根本挖不動。他們把這些東西外的土層全部清掉,裏面是大塊的石頭疊加壘起的一道牆。彭博拿了根鐵釺子過去,在上面紮了幾下,回頭對我們說,大石塊之間可能填充的是雞蛋清混砂漿,這東西如果陰幹之後,硬度和鐵塊都沒什麽分别。
沒有别的地方可以打進去,那等于是在開山。他們換了一些工具,還有一種和醬油顔色的液體,是老輩土爬子傳下來的秘方。因爲在以前,科技不發達,土爬子的工具受到很大限制,所以就不得不從技術方面入手,做一些劃時代的突破。這種液體過去是秘方,現在很多人都在用,一般用來破墓磚。
他們避開雞蛋清混砂漿澆出的那部分,隻從石頭入手。大石頭直徑都在四五十公分靠上,鑿開一塊就費老了勁,那邊又調過來幾個人,不停的幹,終于把石牆鑿出一個直徑一米的洞。
這可能就是真正的入口了,有人拿着一支香在試探,袅袅的白煙非常輕微的在飄動,這說明,這估計不是一個死洞,有輕微的空氣對流,所以裏面的空氣質量應該不算太惡劣。
緊接着,在洞口那邊查看的夥計就反饋回來一點消息,他們說,就離石牆不到五米遠近的地方,吊着一隻很大的罐子。
“什麽樣的罐子?”
“看着很象粗陶罐子,很大,用鐵鏈吊在入口這裏的。”
應該說,這是個非常非常反常的現象,因爲特殊原因,這個坑的入口沒有墓門,也沒有回龍石,但是在入口這裏吊一個大罐子,會有什麽用意?罐子不可能象六指大門一樣擋住準備進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