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槍戰已經完全結束,所有的聲響都消失了,我怕杜宇他們追上來,所以就扶着岩縫旁的石壁,拼命朝前跑。這裏的路我本來就沒有記清楚,這樣走下去,已經完全迷了。我一邊踉跄着朝前走,腦子中就來回浮現着小胡子他們的影子,一直到這時候,我才深刻的體會到,其實他們幾個無形中已經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高,甚至到了那種無法離開的地步。
是的,離開了他們,可能我真的會死去。
我的手表也被他們擄走了,跑了很久之後,我下意識的在身上來回的摸,口袋裏僅剩了皺巴巴的一個煙盒和一個打火機。這是僅有的光源,我不敢浪費,隻有在岩縫密集的地方才會打亮打火機,選擇下一個準備鑽入的入口。情況真的糟糕透了,密布而又四通八達的通道,很可能會讓我在黑暗中不停的繞圈子,耗盡所有力氣,說不定就在方圓不到一華裏的區域内來回繞。
時間概念完全消失,我恢複了平靜,一直在走。可能獨自摸索了大概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腳步始終沒有停過,這種通道可能會有極其微弱的對流,但是不會有風。而我一腳跨入一個新的岩縫入口的時候,鼻間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我對血腥味比較敏感,尤其是在眼前的環境中,這種氣味好像腎上腺素,讓我全身的汗毛馬上豎了起來。我立即停步,然後貼在岩壁上,連呼吸都盡量的壓制住,努力傾聽四周的聲音。
周圍靜的好像所有東西都死絕了一樣,隻有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在極其緩慢的飄蕩着。我有點心慌,同時在使勁的猜測,這會是什麽地方?這股血腥味來自何處?
這會是誰的血?
我的心砰的一跳,腦子裏又開始胡思亂想,小胡子不知道從那個石洞脫身沒有,但是和尚還有麻爹一定會追過來找我的,他們如果再次和杜家人發生了沖突......我不敢再想下去了。
我忍了很久,直到确定周圍沒有任何聲息之後,才慢慢的朝前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上的原因,我就覺得自己每往前走一步,那股血腥味就更濃一些。
這條短短的通道讓我走了很長時間,當我再次邁動腳步的時候,心就猛的一沉,我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腳掌踩到了什麽東西,很粘稠的一灘液體,鞋底和地面因爲這些液體而産生了一點點粘合。
我沒法再保持鎮定,哆哆嗦嗦的打亮了打火機,跳躍的火苗一下子把周圍全部都點亮了,就在我眼前兩三米的地方,橫卧着一具屍體。看着眼前的屍體,我立即頓住了,捏着打火機不知所措。
陳然死了,橫卧在通道中,身上中了好幾槍,有一槍打中了他的頭部。他慘白的臉上沾滿了凝固的鮮血,傷口上流出的血彙聚到一起,一直淌到我的腳下......
看着死去的陳然,我仿佛回想到了什麽,馬上就捏着打火機朝後看,身後不遠的地方,就是一個面積很小的小空間。這個空間似曾熟悉,是之前杜宇押着我落腳的地方。
我和陳然并不算太熟,但是這時候我的心就猛然象被刀子捅了一下,刺骨的疼。毫無疑問,就是他擾亂了當時正在休息的杜家人,也正因爲這樣,才讓我有了逃脫的一線機會。
我慢慢的蹲了下來,兩條腿好像有些不受控制了,膝蓋一點一點的觸地,無力的跪倒在陳然的屍體前。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了,永遠不會再睜開,可是我沒辦法忘記,當時他被抛棄在通道時那種悲怆的眼神。
其實他可以不死的,可以躲着那些杜家人。他拖着兩條傷腿,在決定吸引杜家人注意力的那一刻,可能已經想到了自己最後的結局。
鮮血全都凝聚在陳然的臉上,象一朵猩紅又妖異的花。我在他的背包裏找到了水,然後撕下自己的衣角,一點一點輕輕的把他臉上的血迹擦幹,我擦的很輕,唯恐會弄疼他。
陳然遺留的背包被杜家人丢下了,裏面有一些裝備和補給,我就帶着這些東西再次出發了,他死了,徹底把最後一絲生存的機會留給了我。
我的心情和腳步一樣沉重,眼前的路上仿佛淌滿了血。我沒猜錯,自己始終是在這片區域内繞圈子。再出發之後,我盡最大的力去辨别方向,但是沒有太大的用處,隻要遠離了之前有些印象的小空間,四周的路就又是一團糟。
我拼命的走,隔一會就看一下陳然留下的表,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我幾乎是在無休止的透支自己的體力,一口氣走了将近一天一夜,中間都沒有停過步。
對于一些經驗豐富心理素質又過硬的老手來說,眼前的困境或許不會太緻命,但對我來說,這裏真的可能會困死我。
當我獨自在這裏繞了有四十多個小時的時候,心裏不由自主的萌生出一絲絕望。背包裏的東西本來就不多,被我消耗掉了一部分,東西完全用光的時候,我能吃的,隻有自己的肉。我甚至會想到,被活活的困死在這裏,然後變成之前見過的那兩具孤零零的骨架。
中間我隻休息了一次,這時候兩條腿幾乎邁不動了,很想直接躺下來,然後聽天由命。但是當我再次走出一條岩縫出口的時候,心裏就稍稍激動了一下。
絕大部分的路,我可能沒有太多的印象,但是這裏的路我還記得一些,這是将要接近那個小石洞的路,岩縫減少了一些,順着走下去,會走上最後那條通往小石洞的唯一通道。我應該就是在這附近不太遠的地方被杜宇突襲控住的,也是在那裏跟和尚他們走失的。
這并不是一條生路,但是畢竟讓我心理上稍稍有一些其實無用的放松。我順着漸漸減少的岩縫摸下去,不久之後就看到了那條被兩頭炸塌的小通道。從和尚麻爹跟杜家人遭遇交手到現在,已經有快三天時間了,我不知道這裏是否還會有人,但是仍然走的很小心。
我到了他們當時交手的一些地方,岩壁上沾着星星點點已經幹涸的血。因爲雙方從這裏離開的時候可能都比較匆忙,我在幾個角落裏找到了一支手電和一把刀。
小胡子脫困了嗎?
想到小胡子,我心裏的絕望就被沖淡了很多,我始終堅信,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隻要這個人在,就不會讓我送命。我拖着已經将要麻木的雙腿,加快腳步朝那條比較寬闊的通道跑過去。
當我越過那個九十度的拐角,拿手電照到通道盡頭的時候,馬上就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不知是高興,是失落,還是什麽。因爲隐約看到,那個小洞口内部擋着的石闆已經消失了,再次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
石闆消失,很可能是小胡子脫險。我爲他感到慶幸,又爲自己感到悲哀。我一路走到了小洞口外,這時候終于看清楚了,那塊大石闆是向内被人弄倒的,石闆兩旁都有卡槽,已經變形了。
這個洞的洞口很小,但是裏面的空間卻很大,手電光照進去就擴散開了,一團模糊。我看不到小胡子,他很可能已經離開了若幹時間。
如果我的推斷沒錯,這裏可能就是這座空心山最終的終點,也就是小胡子乃至杜家人原本想要涉足的地方,洞裏應該會藏着一塊西夏銅牌。銅牌不知道有沒有被小胡子帶走,但是我望着這個深邃的石洞,就有些恍惚的感覺,仿佛有種莫名且飄渺的聲音,讓我親自走進這個洞裏看一看。
這裏是有蓮蓬陣的,不過按照眼前的情況來看,連洞口這塊石闆都被弄倒了,内部的機關總樞很可能已經被破壞失效。我沒敢妄動,就在洞外觀察了一會兒,然後試着撿了一塊碎石頭扔了進去。
空曠的洞内立即響起連串的回音,回音消失的時候,一切都歸于平寂。洞内的蓮蓬陣或許真的被小胡子給破掉了。
此刻,我心裏的那種恍惚的感覺就化爲了一種隐隐的沖動,我很想進去看看,無論裏面還有沒有西夏銅牌,但是我覺得必須去看看,因爲我内心深處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我預感,它會隐埋着一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