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容我再多問什麽,曹實說完這句話後就挂了電話。我失魂落魄的丢下話筒,茫然無措的看了看麻爹。連我們都是剛剛發現這些情況,爲什麽千裏之外的曹實竟然已經了如指掌?
“怎麽說的?怎麽說的?”麻爹和我一樣急,看我挂了電話不說話,臉色立刻就變了,圍着我不停的追問。
“曹實要我們處理屍體,然後立即離開檔口,否則會沒命的。”這件事情帶給我的不僅僅是恐慌,還有很多的疑惑。檔口這邊出了大亂子,江北那邊顯然反應非常激烈,我不知道江北的具體情況如何,但是曹實的話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還等什麽!快動手啊!”麻爹一溜小跑拿來工具,就在後院一個角落裏開始挖坑。
一夜之間,檔口的夥計消失,趙狐狸的随從被割喉,趙狐狸和受命寶不見了,再聯想之前收到的那封簡短又神秘的信,我感覺自己眼前漆黑一片,仿佛不知不覺間就落入了一團烏雲裏。
但是這時候再說什麽都來不及了,我按照曹實的吩咐,和麻爹在院子裏挖了個坑,把屍體扔進去,撒上一層石灰後掩埋。麻爹心裏很虛,一邊幹一邊問東問西,我心裏亂糟糟的,叫他閉嘴幹活。麻爹被吼醒了,知道這是危及性命的問題,兩膀子頓時注入千斤力量,把鏟子舞的和車輪一樣。
埋完屍體,我們又弄水把趙狐狸的房間徹底沖洗了一遍。滿地的鮮血被水沖淡了,那股濃濃的血腥味似乎一直沒有消散。之後,我們把院子裏的血迹連同牆壁上的血手印全部抹掉,然後帶所有的現金離開檔口。
檔口大門打開的一瞬間,我被外面的陽光晃的有點頭暈,麻爹低頭拉着我匆匆的走。身邊的行人和往常無異,但此時此刻,我看着誰都不踏實。我們倆很小心,出門後東繞西繞的倒了幾趟車,一直跑到恩波樓西南方的鳳凰鎮才停留下來。
這一路走的很匆忙,我們到了鎮子上也不安心,找個不起眼的角落窩了起來。我就盯着手腕上的表,看着指針不停的跳動。一到十二點,我馬上給曹實打了電話,他的情緒和早上不一樣,有些激動,象是在問我,又象是在自言自語,反反複複重複着一句話:事情怎麽會搞成這樣?
“老曹。”我打斷他的話:“檔口上的事,我隻看到了結果,但中間的過程我确實不知道,這一點,麻爹可以證明。”
“他拿什麽給你證明?!”曹實語氣很沉重,當時就甩過來一句:“他現在自身都難保,你讓他給你證明什麽?”
“老曹,檔口的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趙狐狸早上打來電話,說你和麻爹淩晨的時候把他的人給悶了,他拼死逃了出來。”
聽完這話,我腦袋嗡的一下就要炸開了,眼前頓時一黑,血全都湧到頂門。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樣不敢相信曹實說的話。趙狐狸竟然給江北報了這樣的信,這等于拿着一把刀把我和麻爹都逼到了絕地。
我的臉色頓時有點發白,麻爹急的在旁邊亂跳,我拍拍額頭,盡力緩了口氣。
“天少爺,現在狀況很嚴重。”曹實接着說:“趙狐狸打來了電話,是下面的夥計接到的,傳到了八爺那裏,也傳到我這裏。我問了接電話的夥計,趙狐狸的意思很明顯,他說你和麻爹背後下手悶他們,是蓄意的,有可能是爲了受命寶。”
“他在放屁!”我很想鎮定,但聽到這裏就又急了:“檔口收了受命寶,還是我們主動打電話通知江北過來接貨的。”
“我知道,但是八爺這次真的急了,我攔都攔不住,他接到消息就派人去了昭通,說隻要抓到你和麻爹,先去手。”
“去手?!”
我渾身上下頓時冷的象結了冰,曹實所說的去手就是剁掉人的雙手,我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老頭子發的話,從麻占城内帶回來的黑匣子是我搞丢的,老頭子隻不過把我發配到昭通來裝裝樣子,受命寶雖然值錢,但我能預感到,它卻絕對不會比黑匣子更貴重。
我跟老頭子盡管是養父子關系,但這麽多年下來,他對我就象親兒子一樣,還準備把大半家業都傳給我,怎麽可能爲了受命寶就來要我的命?
“老曹。”我右手顫抖的厲害,把電話交到左手,深深吸了口氣,再說話的時候幾乎已經帶着哭腔:“這是老頭子的原話嗎?”
“你不要怨八爺,他剛收到消息以後氣的吐血。”曹實沉默了一分鍾,說:“天少爺,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勉少爺的情況很不好,他身子本來就弱,上次受的傷很緻命。八爺親自安排他到了别處去治傷,我不清楚具體在什麽地方,但有風聲漏了出來,勉少爺可能病危了。八爺收到受命寶的消息後本來很高興,但這兩天被勉少爺的事情一攪合,心緒糟糕透了,摔了很多東西。”
“衛勉病危了?”我立即抽了口冷氣,他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如果不能當面和他對質,把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給老頭子一個解釋,這輩子我都不會安心。
“勉少爺的事隻有八爺知道,我們下邊人聽到的隻是風聲。天少爺,現在先不說這些,我們所知道的都是趙狐狸遞來的信息,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你告訴我檔口上的事,說的詳細點,一個字都别落下。”
我把自己知道的情況全說了一遍,同時告訴曹實,事情發生的很突然,也很蹊跷,同在一個院子裏的兩間卧房,一間打的死了人,另一間卻絲毫不聞其聲,這本身就是很反常的現象。
說完這些我就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麽,不過剛才那種很悲涼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一些。這一次老頭子肯定暴怒了,衛勉的情況不妙,這根衛家的獨苗如果保不住的話,以老頭子的脾氣,情急之下肯定會遷怒我。
“天少爺,你必須躲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再躲出去,合适嗎?”我自失的搖頭,檔口的事傳到了江北,那邊肯定已經滿城風雨,這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任何盤口都不可能容忍。但是如果我現在跑掉了,等于告訴所有人,事情就是我做的,我心虛了,所以逃走。
“你必須躲。”曹實勸道:“八爺知道了檔口的事情,氣到極點,立即派人趕過去辦你。我了解八爺,過不了多久他肯定會後悔,所以你要躲到八爺後悔,至少保證自己平安無事,到時候再出來說清楚這件事。”
我想了想,知道曹實說的話有道理,老頭子脾氣不好,暴怒下什麽都不顧了,但等他心境平穩一點,很可能會收回成命。
“我躲到什麽地方去?”
“躲的遠一些,離昭通越遠越好。”曹實又在電話那邊沉默了,而且這次沉默的時間很長,足足有三分鍾過去,他才試探着說:“天少爺,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了,還有什麽該不該說的?”我自失一笑,滿嘴都是苦澀:“能有什麽比去收還慘的嗎?”
“這句話你要爛在心裏,對誰都不能講,我是擔着命跟你說的。”曹實下意識把嗓子壓低了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天少爺,我覺得,有人在害你。”
“誰!?”
“這隻是我的猜測,上次勉少爺和老羅的事抛開不提,這一次檔口上的血案有些明顯了。明眼人不可能看不出來其中的破綻,八爺自然也能看的出來,所以我說,你暫時躲一躲,說不定一個小時之後八爺就會改變主意。”
是誰在害我?我心裏本來隐隐就覺得有些不對,經過曹實的提醒,頓時恍然,包括上一次衛勉的事,全都是沖着我來的。
“你一定要小心,我在這邊盡力替你說話,你暫時躲躲,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最好不要随便給我打電話,你知道,我在八爺手下做事,有的時候不是那麽方便。趙狐狸這件事我會去查,檔口那邊就不用管了,江北會去人善後。”
挂掉電話,我渾身的精氣神似乎被無形中抽去了一大半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麻爹沒有聽清楚我和曹實之間的具體談話,等我挂了電話就心急火燎的問,我看了看他,有氣無力的給他複述了一遍,現在我和他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沒必要再隐瞞什麽。
“老子冤啊!”麻爹又悲又怒:“趙狐狸連這樣的屎盆子都要往老子頭上扣,還要去手!真去了手,老子還不如幹脆死了省心!這事不能算完,老子要找他講理!受命寶還是老子打電話給江北報的信,老子至于這麽缺心眼嗎,報完了信再殺人越貨......”
麻爹的功夫全在一張嘴上,說的很熱鬧,很大氣,很悲壯,但一轉臉就跟我商量先躲到什麽地方比較安全。最後,我們決定離開昭通,到廣東找個地方住下,那裏外來人口多,容易藏身,等避過風頭再作打算。隻要老頭子回過神,我能保住命就好說,那些雜七雜八的爛事,隻能慢慢的去查。
我一直在回味曹實的那句話,他說有人害我。我不否認這個觀點,黑匣子的事情就讓我蒙受了極大的冤屈,而這一次,趙狐狸幾乎是明目張膽的陷害。但我想不通,我跟趙狐狸之間無冤無仇,他并沒有害我的動機,而且,單憑他一個人是扳不倒我的。
也就是說,趙狐狸身後藏着一隻黑手,千方百計的要把我逼上絕路。這一次,他好像成功了。
他扳倒我,能得到什麽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