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在人世間流走,花調無聲,葉落無影。【 飛速】
小城,玉蘭攜雨,缱绻纏綿。長廊短巷間,紛紛雨如煙,人行三兩行,碧草染青天。
青石闆鋪就的街道上,蘇九九撐着傘,獨自漫步在細雨裏。可能是下雨的緣故,寬闊的街道格外冷清,隻剩下幾串輕輕淺淺的腳印。
隔着霧蒙蒙的水汽,望見前方幾尺處一個素淨的身影,心裏一陣恍惚。
“廷軒…”那個被自己緊緊地封存于記憶深處的名字在此時飄然而出。疾步趕上去,顧不得男女之别,緊緊拽住對方的袖角。
“姑娘有何事?”陌生的男音從九九頭頂傳來。九九擡起頭,看到一張平凡的臉。不是他,不是他……九九傷神。
“姑娘?”男子稍稍提高了語調。
發覺了自己的失态,九九松開了雙手,仍憑那個破滅了的希望漸漸遠去,消失在長街盡頭。
一樣的煙雨街巷,一樣的月牙白衣,卻再也無那俊朗的容顔。思緒飄遠。“永遠不要愛上一個劍客……”九九呢喃着。
那是同樣一個玉蘭花開的光景,蘇九九記得那年的雨綿密如織,14歲的九九奉師公之命,前往城中爲章太守家的獨女診病。
穿過凄清的大道,踏進幽深的小巷,雨滴串珠般從飛檐滾落,别有一份詩情畫意。正沉浸在一片蕭瑟裏,卻被攔住了去路。
“妞,爺幾個今天心情好,不如跟爺一起去快活快活!”一個粗犷的男音傳入耳畔。九九回神,發現自己被一群惡棍圍在了巷中,心下慌亂。
細細望去,爲首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絡腮胡,身着豹紋青雲短打,撸起的袖口,露出結實的肌肉。身側兩個潑皮,倒是身着長衫,長相倒也清秀,想必是欲以外形引誘無知少女。
看着他們幾個,九九心裏一陣惡心。不欲多說,繞過絡腮男,就要往前走去。才幾步,突然感到肩上一滑,藥箱竟被人奪了去。
無奈地回頭,看見三個嬉皮笑臉的家夥手裏拎着的正是她的藥箱,心裏一陣惱怒。
“藥箱還我。”九九淡淡說。
“想要藥箱,可以呀!姑娘随我們一道,我們便還與姑娘。”絡腮左邊那個青衣道。
“再說一遍,藥箱還我!”九九提高了音調,帶着不容質疑的口吻。
幾個惡棍愣了一下,繼而,帶着惡意的奸笑,慢慢向九九圍過來。
隻聽得“啊!”的一聲慘叫,一個身影應聲而倒。原來正是那青衣。
“喲,小妞還有兩下子嘛,正好大爺陪你玩玩。”絡腮道,說着,擺出架勢。九九盯着絡腮,不敢松懈。卻不料,這絡腮隻是虛晃一槍,那粉衣男子趁機竄到九九身後,冷不防用針刺了九九一下。
身體開始漸漸發僵,九九有些不安,想來是這針淬過藥。索性放開拳腳與對方鬥起來。可這三個賊人真是狡猾,知道九九不能纏鬥,故意在九九面前耍花架子,與九九糾纏着。
眼看體力不支的九九陷入下風,幾個惡棍笑得更燦爛了。
用盡最後一絲氣力,九九不甘的癱倒在青石闆上,望着那些張牙舞爪漸漸逼近的惡棍,神色哀絕。
就在九九絕望地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一道白光閃電般劃過,幾個渾蛋悄然倒地。
沒有鹹豬手,沒有輕慢話。
九九狐疑地睜開雙眼,一個修長的身影映入眼簾。那身月牙白的衣衫上留下幾點殷紅,恰似白宣上的紅梅,孤傲而冷豔地綻放。
“姑娘,這種天氣,還是少來這種巷子得好。”男子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卻令九九覺得心安,望着男子的醒目劍眉,竟有些恍惚起來。
看着九九癡戀的眼神,男子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聽到那幾個混賬東西的哼哼,男子的笑容立馬隐藏在他萬年冰山般的冷面裏。
九九尴尬的回過神,看了看倒在血泊裏的那衆歹人,拾起藥箱就要去療傷。一柄劍擋在了身前:“姑娘還是不要浪費天資了。”
“壞人也是人呀。行醫講求一個仁字,不能因爲病人曾經的過失就不去搭救,畢竟那是條命呀。”九九認真地對上男子的炯目。
“此言差矣。孔子有雲:‘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且不說他們險些傷了姑娘性命。單單是今日救了他們,來日他們還會對别的女子下黑手,姑娘就更不能救他們。試想如今救治了三條命,日後他們爲非作歹害掉千千萬萬的性命,那麽姑娘所謂的救治究竟是行善,還是爲惡呢?”男子抱臂而立。
“這……”九九竟是被說的語塞了。
“小巷人稀多事,姑娘還是快些離去吧。”說罷,男子頭也不回地向着小巷深處走去。
“敢問恩人尊姓大名?”九九向着遠去的背影高聲喊。
“區區江湖一劍客耳。姑娘無需記挂。”聲音随着着遠去的身影漸漸模糊。
師父說過,行醫之人,千萬莫要愛上劍客。
劍客需要靈動,而醫者卻需要安穩。
可是九九就這樣的深陷了,白衣男子的形象如一朵常開不敗的葵花,在九九的心裏深深地紮根。可是,他畢竟隻是個過客,一個慷慨淩厲的過客。九九沒有過多的奢望,直到,直到收到那支玉蘭钗。
深夜安靜的小院裏,沐浴着清雅的玉蘭香。
宋廷軒踏入這一片方澤中,嗅着漫天的清新,有些失神。
穿過玉蘭苑,聽得袅袅琴聲破雨而來。琴音暖暖,曲意溫婉。
江湖浪迹,刀光劍影裏漂泊慣了,已是鮮少聽得這恍似林間清泉的曲子了,宋廷軒淡淡笑着。
“在下送廷軒,冒昧了。”擡眼看着閣樓之上窗邊彈唱的女子,抱拳朗聲而言。隻是,自始之終,眸底始終盛着淡淡笑意,暖若花開。
九九開窗,卻尋見那魂牽夢繞的身影。時間仿佛都停歇了。
“宋廷軒……廷軒……原來你是廷軒……”
宋廷軒愣了一下,這般如畫的姑娘,眉眼間似是哪裏見過,可是記憶力卻分明沒有。爾後他朗聲笑道:“正是在下。不知藥莊端木師父可在?”
“師父在後山清修,三日後歸來。”九九怔怔地道。
“不知莊内可有空閑房舍?”宋廷軒道。
“有,自然有。”九九掩飾不住心底的興奮。一晃四年了,這個燦爛了四年的身影,終于來到自己身邊。
“甚好。有勞姑娘了。”
原來,銘心的幸福,不隻是你的輪廓。可是你還記得我麽?
“恕在下狂言,姑娘相貌清秀,似是哪幅畫卷中窺過似的,好生熟悉。”宋廷軒道。蘇九九心下清明了。是啊,那個雨天,于自己,他是救命恩人;自己于他,隻是弱者,他舉手之勞而已。
三日後,師父并沒下山。眼見廷軒要離去,卻也不好強留,隻得送他到門外。
望着遠去的背影,九九怅然。卻沒注意到,自己手裏,不知何時多了隻玉钗。上面的玉蘭雕飾惟妙惟肖。沉沉的心終于有了一絲慰藉。
再次見到廷軒,他渾身是血。九九焦急地過去攙扶。
“皮外傷,不妨事。端木師父可在?”許是不想驚吓九九,廷軒強忍着痛,對眼前的女子淡淡說道。
眼見那梨白的衣衫被鮮血浸染成妖冶的绯紅,九九落下淚來,默默點點頭。
雖然都是皮外傷,可渾身上下足足有十餘處,寸寸驚心。
縱然師父醫術高超,這傷口也是要靜養的。理所應當的,宋廷軒在鏡湖藥莊小住下來,一住就是三個月。
這三個月,是蘇九九記憶中最美好的時光。因爲他,和她,終于情誼漸濃。
午後陽光微暖,淡淡的梨花香,在風裏飄散,兩個人沐浴着陽光,靜立于陌上。
“廷軒,爲什麽你總是持着劍呢?這莊裏又沒别人,何況四處都設有機關,你不用這麽小心的。”九九不解道。
“九九,劍,是劍客的魂。劍客沒了劍,如同人沒了魂。沒了魂,還怎麽生活呢?”宋廷軒笑道。
“時候不早了,廷軒該喝藥了。咱們回去吧。”看着宋廷軒因着傷勢而略顯疲弱的背影,九九聲調溫婉,低垂的眉眼,看不出表情,隻是那反複絞着衫角的纖纖玉指,昭示着她心底的複雜。多想和廷軒在這美景中多呆片刻呀,可是他的身體更要緊。
宋廷軒點頭,攜着九九回到藥莊。
服下九九煎好的藥,略做休整,來這花香悠悠的小院時,恰逢一身石榴裙的九九,于玉蘭花簇之下,獨自把盞淺飲。娥眉輕颦,微斂的雙眸,叫人心底酥癢。
“感覺可好些了?”仰首飲盡一盞薄酒,唇角微微勾起,牽出一抹散漫的笑意,也不瞧一眼面前眉目清俊的男子,自顧斟着清酒詢問。
“端木師父妙手回春,加之九九悉心照料,廷軒已經快痊愈了。”宋廷軒微微探身,伸手奪過九九手底的酒盞,輕歎道:“姑娘家還是少飲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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