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思廉躺在一片綠草之上,看着蔚藍的天空,心中覺得甚是清爽。記得孩童時代,自己經常跟着哥哥們來這裏放風筝,捉迷藏。那樣的日子,是多麽令人懷念啊。沒有憂愁,沒有争奪,沒有煩惱。成長究竟是怎樣一件事呢?很多時候,段思廉覺得自己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該做什麽,太過迷茫。他其實什麽也不求,隻是希望能安甯平淡地過一生。盡自己的力去幫助身邊需要幫助的人,自己能做多少,就做多少。不求名,也不爲利。可惜,似乎天意不讓他這麽平淡地過下去。
那一年春暖花開,花魁選秀,那張美麗的容顔,打破了平淡的生活。他喜歡那樣美好的容顔,就如這滿地的鮮花一般美麗。
“聽說這花家小姐,那是國色天香,一等一的美女啊。而且,花老爺也是教女有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可不是嗎,這麽美的女兒,就是爲了趕上選花魁好選入宮中服侍皇上吧。一旦被選中,便也是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了。”
“看看看,出來了出來了,看到沒有,那個蒙着白面紗,手捧白玉蘭的,就是花家小姐花暮雲了。”
“隻是可惜了,怎麽還蒙着面紗啊,看不到整張臉。”
“這是規定。不過,雖然看不到整張臉,可你看那蒙着面紗的姿态,也是風韻無限啊。等一下她還要跳舞,那才叫一舞傾城呢。”
段思廉饒有興緻地聽着周圍的人議論着,時不時也跟林皓說上一兩句。
琵琶聲漸漸蔓延開來,一聲高過一聲。一個白衣女子,翩翩而來,舞姿幡然,宛若天仙。古琴聲随着高山流水而來,傾瀉而出,潺潺若絹絲滑過,鳴鳴若佩玉争響,玲珑剔透的水晶綻放,光芒四射,奪目而不刺眼,絢麗而不奢華。白衣舞翩跹,宛若水中玉,铮铮鳴佩環,泠泠動四方。
“果然是好舞姿!”段思廉轉頭看着林皓,贊歎道。
“公子,可别忘記了我們這次出來的目的啊。”林皓倒是不以爲意,反過來提醒他,“這女子的舞姿縱然是美麗,可惜了,一旦入了皇城,便也再不可能這般自由動人了。”
“嗯?”段思廉不禁用一種訝異的眼光看了看林皓,相處這麽多年,他還不知道林皓有這等心思和想法。
段思廉看了看蔚藍的天空,那個時候兩個人一起在揚州,吃吃喝喝,玩得多麽不亦樂乎啊。還有那個女子,果然是不凡。隻可惜,生在了那個衣錦富貴之家,卻不得不葬送自己一生的幸福。
“暮雲,你真的要這麽做嗎?”段思廉記得,當初自己是那樣深切地看着她,希望這個女子不要如此決絕。
“是啊,暮雲,我帶你走,我們一起遠走高飛。”是的,段思廉知道,自己的這個兄弟,真心愛着這個女子。
“你們走,一起走。要不回大理,那裏有蔚藍的天空,美麗的花朵河流,隻要離開這裏,離開揚州,你們就一定可以一起好好地生活的。”段思廉祝福他們,是真心的祝福。
“走?走得了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花暮雲淡淡地看着他們,一邊喝着悶酒,一邊冷冷地笑着,“從此以後,我就是翠迎樓的蘇暮雲了。我跑不掉的,若是我們一起走,不僅是我,還有你,還有思廉,都會受到牽連的。隻要妹妹替我去,我換她留在翠迎樓,老鸨一定會答應的。這樣,爹娘也不會發覺。”
“可是……可是……你爲什麽不願意跟我走?”林皓憤憤地抓住花暮雲的手,“爲什麽!”
段思廉至今還能想起當初林皓那張通紅的臉,那樣痛苦,卻帶着無奈。他知道,他也知道,花暮雲更是知道,那一舞,已經注定了她不得不入宮。說起走,很容易,可是,縱然他們兩人能逃出去,那麽花暮雲的爹娘呢?花家整個家族呢?又該如何?
“暮雲,雖然你不願意入宮,可是爲何要作踐自己呢?一旦入了青樓,你這一輩子,都毀了啊。”段思廉仍然不想放棄,依舊勸說着。
“青樓?呵呵,不知思廉認爲,是身處青樓可憐,還是身處深宮可悲?”兩個男子,竟是被這問題活生生地逼退了。
“爲什麽?你爲什麽連試一試的機會都不給我!”林皓依舊不願意放棄,“走,跟我走,我們一起走!”林皓拉起花暮雲,她卻是死死坐在凳子上,喝着悶酒,不願意再說話。
“不要再喝了!”林皓将她的杯子奪了過去,段思廉見此情景,卻不阻攔,反而抓起酒杯,陪着花木雲一起喝起來。
“你們!”林皓滿臉的痛心。
“難道你還不明白嗎?”花暮雲一飲而盡,紅着雙眼,含着淚光,“你還不明白你的爹娘是怎麽死的,你們一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你們林家一家老小,是怎麽被燒死的?你還不明白嗎?”
林皓頓時頹然地坐在凳子上,不再言語,抓起酒杯,三個人,一直喝到淩晨,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
第二天,再醒來的時候,一切都便了。花家小姐花暮雲,當選揚州花魁,入宮參加選秀。翠迎樓新來的姑娘蘇暮雲,賣藝不賣身,在翠迎樓演奏各種㊣(5)樂器。蒙着白紗的臉,看不到,卻顯得格外迷人美麗。還在揚州的日子,他和林皓每天都去翠迎樓,包下蘇暮雲的場。隻是,當消息從大理傳來的時候,段思廉知道,分别終究會發生,隻是遲早的問題。
是的,雪思廉出現了,他需要帶着他回家,回大理。可恨,自己沒有能耐,雪思廉沒有帶回家,林皓,卻下落不明了,至今生死未蔔。偏偏蘇暮雲看到的那一幕,是自己親手用劍殺死了林皓。爲什麽會這樣?段思廉至今也不明白,當時自己怎麽會昏了頭了。
眯着的眼睛漸漸睜開,依舊是蔚藍的天空,天空中還有鳥兒飛過。綠草之中鑲嵌着雪白的花朵,鋪滿一地,甚是美麗。是啊,時光流逝了,這些美麗的生命,卻還是這般美麗,依舊沒有改變過。他再回到揚州的時候,曾經問過蘇暮雲,可曾後悔過。那個女子,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這一切都回不去了,又有什麽好後悔不後悔的呢?
是啊,這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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