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看着那張美麗容顔之上言不盡的凄楚和悲哀,心中也竟然滿是怅然。青樓多女子,十女九凄涼啊。這種隻有金錢的地方,有時候對于那些柔弱的女子而言,甚至比過去那些訓練殺手的羅場更加殘忍。人走茶涼,人老無人理,人情冷暖,世态炎涼,也許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才有那麽多人說,青樓女子薄情。可是誰又能夠明白薄情之人必是用情至深,受過傷之後才再也不敢去相信的。
“既然如此,姑娘又何必如此爲情苦惱呢?執念定成劫啊。”莫問笑着安慰道。
女子拉回思緒:“執念既已成劫,我又如何能夠掌控?何況,公子你不也是深陷之人嗎?”
真是一個聰明的女子,莫問在心中贊道,不過,這個芳心已許他人的女子,莫問知道對于自己來說,她就像是那朵眺望的玫瑰,屬于藍天自然,卻永遠不會屬于他。當然,帶刺的玫瑰,他也隻是看着贊美,絕不會去采摘。
“呵呵,姑娘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氣質不凡,才智過人。不過恕在下冒昧。本少之所以敢深陷,是因爲已經有能力去保護,去守住自己所陷的。而姑娘你則不同了。你日思夜想的那個人,如今可還在想着你?他既然讓你深陷了,卻沒能給你應該擁有的,反而然你陷入劫難,你認爲這樣的執着值得嗎?蘇姑娘,聽本少一句勸,有時候太過執着,反而成了固執。”莫問說完之後突然覺得驚訝,自己什麽時候學會這麽一套說教的方法了?說得文鄒鄒的還頭頭是道,莫不是被秦斌影響到了?
“小女子在此多謝公子了。”蘇暮雲濕潤的雙眼感激地看着莫問,靈動的雙眸,泛着點點倒影的燭光,顯得甚是美麗。已經有好久,沒有人這麽關心過她了,一股溫情漫上來。但是蘇暮雲也同莫問一樣清楚,知音而已,惺惺相惜。既然敢帶着兩個女子來逛青樓,自然是對青樓女子沒有什麽興趣。何況之前的一番話,對于蘇暮雲來說,沒有任何要霸占收納什麽的意思。蘇暮雲不禁開始好奇,難道花這麽多錢,隻是因爲好奇揚州花魁這個頭銜?但是再一想,她又覺得不對,眼前這個男子,決不是那麽簡單的頑固子弟。
“姑娘不必客氣,知音難逢。雖然本少不會彈古琴,但是對于古筝倒是了解一二。而姑娘的琴藝又堪稱天下第一,所以,在下也是慕名而來。”莫問看着蘇暮雲臉上閃過的疑惑,笑着道。
果然不簡單。蘇暮雲見莫問如此說道,猜測是自己的表情洩露了自己的想法。若是這樣,這個男子豈不是很可怕了,越是厲害的人,其實越是可怕。就像那個人一樣,至始自終,自己都還不明白,怎麽會?就像一場夢一樣。自己稀裏糊塗地就進去了,然後天一亮,就馬上莫名其妙的被抛出來了,再也找不到了。
“姑娘若是有什麽想說的隻管說,本少跟官府沒有什麽瓜葛。”排除她的後顧之憂,莫問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一個傾聽者。
“莫非公子是武林中人?”蘇暮雲眼中的光亮一閃而過。
莫問搖搖頭,淡笑。
“那?”
“本少不過是閑散遊玩之人,想到什麽了,想去哪裏看看了,便帶着我的小雲兒和小月兒去。人活着,爲什麽要給自己背負那麽多責任那麽多苦難呢?很多事情,你以爲少了你就不能做好,其實沒有你,也一樣可以很好。這個世界這麽大,缺你一個人,又不是立馬會世界末日。”莫問剛一說完,立馬認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糾正道:“額,就是說,即便你死了,頓時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整個揚州城不過會因爲你是花魁而沸沸揚揚吵鬧些日子,茶樓酒肆裏談論着花魁怎麽死的,或者過去如何風光之類的無關痛癢的話。時間久一點,日子一天天過去,再久一點,說不定整個揚州城的人都不知道曾經有過一個花魁叫蘇暮雲了。”
柳晗月和流雲頓時瞪着眼看着莫問,什麽不說,說什麽人家死了。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麽被你說死了,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柳晗月腹诽着莫問。而流雲則是更加驚奇,什麽時候少爺看得這麽通透了。這些話,過去從來不曾停到他說過。看來少爺真的變了很多,是成熟了嗎?流雲自己也說不上來,有時候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更喜歡過去那個簡簡單單的隻知道念書的少爺好呢,還是眼前這樣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少爺。
“呵。”蘇暮雲反倒是笑笑。柳晗月又奇怪地看了看她,原本還以爲莫問說她死,她會生氣的,自己還在心中暗自得意,臭流氓又該被罵了。沒想到結果她不但不生氣,反倒是笑了。莫問看到柳晗月變化的表情,朝着她擠眼笑笑,一臉得意。本少就知道,小月兒你聽不懂,果然如此,哈哈。
蘇暮雲将沏好的茶倒了三杯,分别給他們三人端去:“三位請喝茶,真是抱歉,這麽久了還沒給你們上茶。這些年,我都快忘了待客之道了,還望多多包涵。”
莫問倒是毫不客氣地端起喝了一口:“上好的龍井啊。”
“公子真是行家,一品就知道。”蘇暮雲不禁對莫問更加刮目相看了。這茶是她珍藏了好久,一直都舍不得喝的。第一次喝,還是那個人親手沏的,真是時光如流水,逝者如斯啊。
“蘇姑娘擡愛了,本少就是閑來無聊,愛喝點茶而已。”莫問覺得,自己又在裝B了。柳晗月鄙夷地看了看他,還好意思說。上次葉無涯說,給莫問買茶葉的錢,比給自己和雲兒姐姐買首飾的錢都多,真破費。于是莫問又被悄悄地釘在了奢侈柱上。
“公子不必客氣,叫我暮雲就好,不知公子和兩位姑娘怎麽稱呼?”
“在下莫問。”
“我叫柳晗月,你叫我月兒就好。”
“嗯,月兒姑娘。”
看着流雲帶着羞澀地站在那裏,柳晗月上前牽起她的手道:“這是流雲,我平時都叫她雲兒姐姐的。她平時就比較害羞,暮雲姑娘不要見怪。”在流雲的思想中,既然公子在,那麽介紹這種事情,和客人說話的事情,自己是插不上嘴的。
莫問笑着點點頭,蘇暮雲笑了笑回應。
這個小雲兒,唉,看來本少的訓練還是不到位啊。熟悉了的人面前還好了,怎麽一到陌生人面前,小雲兒你又變回去了。怎麽不給少爺我争口氣呢?看來,少爺我訓練你的路,還很漫長啊。莫問看着流雲紅紅的臉,隻好在心中暗自叫苦。
“我也算半個揚州人了,你們是剛來吧,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可以盡管來找我。”蘇暮雲也聽到過人談起武林大會什麽,再加上這些日子往揚州城來的武林人士日益增多,她便大膽猜測莫問一行人是來看武林大會的。至于具體目的什麽的,她一介青樓女子,也不想多過問。隻不過若是他們真是江湖中人,她倒是真想向他們打聽一個人。
“多謝蘇姑娘。我們本是打算來揚州看看熱鬧的,這武林大會想必姑娘也已經聽說了。”
蘇暮雲竟是揮揮手,搖着頭朝着古琴走去,坐了下去:“兩位姑娘既然已經相伴在身旁,暮雲私自認爲,公子還是少淌些渾水。即便你有能力保護,有時候很多事情也是無法預料無法把握的。好好珍惜你現在擁有的吧,幸福是什麽都換不回的。”
莫問不禁皺了皺眉頭,那股莫名的不好的感覺又湧上心頭。
蘇暮雲也不再說什麽,流觞曲水,知音難覓。琴音緩緩蔓延開來。緩緩流淌若歌喉嘹亮的歌女蕩氣回腸的歌聲,令人欲罷不能。涓涓溪流晶瑩剔透,漩渦急轉,水波翻卷成圓,破碎成浪,四灑開去,波光粼粼。快闆奔流如湧入大海的浪潮,急速前沖,如九霄而下的瀑布。從懸崖一躍而下,在崖底激起朵朵浪花。每一朵花再次綻放,散開成滿河星星,斑駁晶瑩,美麗動人。緩緩散落,溫柔的慢闆回轉過來。波濤過後,甯靜的水面陷入暗夜的沉睡中。隻是偶爾微微風簇浪,便散作滿河星,融入大海波濤之中。
“水善利萬物而不争。果然是好曲!”莫問拍手叫好,這一曲,比之前那一曲更加融情動心。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争。處衆人之所惡,故幾于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尹善能,動善時。夫唯不争,故無尤。’超然物外,不悲不喜,公子既然看得那麽透徹,又何必心存執念?雖然水無形,水卻可以随形。有形之物終究隻有如此一種或幾種形狀。而随形之物,卻可以幻化出無數形狀。無形而随形,才是容納萬物之行。海納百川,形以至極是也。”蘇暮雲緩緩說道。
無形而可以随形?莫問若恍若大悟一般:“多謝姑娘!”說完,起身告辭:“本少突然想起一點急事,下次定再來拜訪姑娘,先告辭了。”
蘇暮雲點點頭,依舊擡手彈琴,閉目沉醉于琴音之中。流雲和柳晗月莫名其妙地看着莫問急匆匆的身影,搞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蘇暮雲的那一番話,兩個人也似懂非懂。頓了頓,反應過來,趕緊跟着莫問小跑追了去。
回到客棧,莫問也不多說什麽,交代了一兩句便回自己房裏去了。柳晗月無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腹诽一句,這個武癡,唉,今天又掃興了。
“雲兒姐姐,下次我們一定要好好去逛逛,青㊣(8)樓什麽的就堅決不去了。臭流氓恐怕又得研究他的武功入迷了,我們自己去消遣消遣吧。”柳晗月轉頭笑着對流雲說道。
流雲隻是笑了笑:“月兒妹妹,下次我陪你就好。隻是今天我有些累了,先回去休息了。”說完便慢慢地往房間走去。柳晗月覺得甚是無趣,也隻好回房睡覺去了。
“太極極者,無極而生,動靜之機,陰陽之母也。動之則分,靜之則合。無過不及,随曲就伸。人剛我柔謂之走,我順人背謂之粘。動急則急應,動緩則緩随。雖變化萬端,而理爲一貫。由招熟而漸悟懂勁,由懂勁而階及神明。然非用力日久,不能豁然貫通焉。虛靈頂勁,氣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現。左重則左虛,右重則右杳。仰之則彌高,俯之則彌深,進之則愈長,退之則愈促。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獨知人。英雄所向無敵,蓋皆由此而及也。斯技旁門甚多,雖勢有區别,概不外乎,壯欺弱,慢讓快耳。有力打無力,手慢讓手快,是皆先天自然之能,非關學力而有爲也。察四兩撥千斤之句,顯非力勝;觀耄耋能禦衆之形,快何能爲。立如秤準,活似車輪,偏沉則随,雙重則滞。每見數年純功,不能運化者,率皆自爲人制,雙重之病未悟而。欲避此病,須知陰陽;粘即是走,走即是粘,陽不離陰,陰不離陽;陰陽相濟,方爲懂勁。懂勁後,愈練愈精,默識揣摩,漸至從心所欲。”莫問一邊默念,一邊想着蘇暮雲所說的那句“水無形卻可以随形。”
慢慢操控自己的内力,這無形的内力就如那水一般,無形無狀,若能操控好,卻可以達到随形以緻形容萬物的境地。莫問不禁感歎,如此道理,自己怎麽之前沒有想到呢?以柔克剛,化有形與無形之中,收放自如,來去自然,從容淡然,最後從心所欲。果然是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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