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青山走過來,方覺與燕攬風已經走到奉天殿門外,與首輔大人打了個照面。
燕攬風微微拱手,便帶着戶部侍郎走開。
“老首輔,别來無恙啊?”方覺拱手還禮。
“嗨,正想着去方家莊拜見少師,求幾貼藥呢,我這腰酸頭暈,入冬之後老毛病犯了。”
諸葛青山笑道:“早聞少師醫術驚世,曾将葉老國公從閻王殿拉回來,想必老夫這點小毛病不在話下吧?”
“哦?”
方覺正色,伸出手去:“老大人,讓我診一下脈。”
諸葛青山也不客氣,反正陛下還沒來,時辰還差一兩刻,不需要太嚴肅。
便将左手伸過去。
方覺順勢,淩空按住諸葛青山的手腕,感受着他的脈搏。
“嗯?”方覺看向諸葛青山,“老大人,你最近神思不屬,勞心費力,還是不要太辛苦了。”
“呵呵,宮裏鄭太醫也這麽說,可老夫是内閣首輔,總不能屍位素餐吧?”諸葛青山哈哈一笑,搖了搖頭。
他這樣的名臣能臣,早就想好了要死在内閣首輔的崗位上,并不願意爲了一點健康就抛開公務。
養生的道理誰都懂,但誰又能放得下一切,專注自己好活呢。
“老大人腰上是血脈不暢,今日下朝去方家莊,我給您行針一番即可。”
“頭暈是略有風寒,冬日寒冷,在府中忙公務也不能到太深夜,否則就算有火盆也會風寒入體,時間長了會突然病倒的。”方覺解釋道。
“少師真是醫術精湛,比太醫說得還要細緻,老夫佩服……那就今日下朝後,去你莊上讨個午飯,哈哈。”諸葛青笑了笑。
方覺點點頭,兩人相互拱手,各自走向朝臣行列,站到最前排。
有些尴尬的是,文武官員的陣列泾渭分明,方覺想了想,還是與諸葛青山站在了一起。
“少師乃是禦封的征北讨逆大将軍,怎麽還站在文官裏?”老将軍趙陽笑道。
方覺淡淡道:“征北讨逆已然告一段落,回京交了兵,我哪裏還算個将軍,自然還是依朝職站。”
要是站進武官裏,方覺可就站不到這麽靠前了,方覺很有自知之明。
他頭上最高的朝職,是從一品的少師,以及正二品的火槍局督造。
這兩個職位,都比征北讨逆大将軍的職級高,若還站在武官之中,那就顯然會得罪了文官。
至于會不會得罪武官……方覺半點不在意,武官沒有兵權,得不得罪也無妨,有間隙更讓皇帝安心呢。
“少師此言極是,趙将軍,就算少師還挂着征北讨逆大将軍軍職,可他最高的職銜乃是太子少師……站在武官裏,隻怕不合适吧?”
葉玄鋒竟然開口,替方覺說話,他就站在武官第一排。
趙陽爵位與軍職,都比葉玄鋒低,資曆也比不過,見葉玄鋒開口了,也就沒有再說什麽了。
林北與魏楓,今日也在朝上,原本想要爲方覺說話,卻被方覺瞪了一眼示意他們不要多嘴。
關系再好,不能在這裏展現,葉玄鋒替方覺說話情有可原,畢竟有救命之恩。他們幾個,就不能太親近方覺了,文武畢竟需要有别。
“陛下駕到!”正此時,王豐那公鴨嗓子,突然嚎了一聲,令朝臣們都站直了腰杆。
陛下來了,一個個精神起來,就算還沒醒瞌睡的,也得支愣起來。
蕭平矽從奉天殿後門走進來,坐到龍椅上,先掃了一圈朝臣,看見了想要看見的幾個人,便滿意地笑了笑。
“陛下萬歲……”朝臣開始了朝拜。
“平身。”
蕭平矽心情大好,大手一揮,目光一下子就落在了方覺身上。
“謝陛下。”百官罷禮,站直身軀,雙手捧着玉圭或奏折。
“今日朝會,就不議什麽事了,主要是對此次北征……論功行賞!”蕭平矽先開口,着重瞪了一眼禦史台。
秦時益欲語還休,但也點點頭,意識到今天就開炮,是有點不合時宜。
讓大夥兒開心一日吧,明日就知道我秦鐵頭的厲害!
“呵呵……”朝臣都看向,站在第一排的方覺,此時此刻他就是朝堂上最靓的仔。
當然,還有林北、程傑、魏楓等數位羽林軍與火器營的将官。
“少師此次領羽林軍、與火槍局府兵出征,結合涼州、利州兩營兵力,兵出北涼。”
“奇襲得霜州,驚退寒州守軍,凜江北岸一戰定凜州,又從北涼與西楚的口中奪得凃州……爲我大夏重擴四州疆土,實在是功蓋當世,無出其右啊!”
一連番說話的,是葉玄鋒,他道出這番話來,讓人佩服他的氣度與謙虛。
方覺拱手:“葉老國公謬贊,怎及您年輕時的風采。”
攻下四州,是極高的軍功,在當世幾乎沒有人可以媲美。
但在葉玄鋒面前,還是不夠看的。
葉玄鋒幾十年來,位列帝尊閣名将榜第一,他卸任後帝尊閣甯願将名将榜第一懸空數十年,也不願意換上另一個名字……便可見他當年的傳奇。
這可是一位活着的傳說,真正的戰神,葉玄鋒可沒有火器,屬于真正用兵如神的存在。
他誇方覺,多半是提攜後輩,展現前輩風度。
若方覺真以爲,自己能與他媲美比肩了,那就真是吃多豬油蒙了心了。
“哈哈……”
葉玄鋒捋須一笑:“老夫已經老了,如今大夏與諸侯六國之内,年輕一代沒有人能比肩少師的軍功,已經足以傲視群雄。”
“将來,必然可以超越老夫。”
方覺眯起眼,聽出葉玄鋒的提點,淡淡道:“戰場兇險,這次晚輩也有些心驚膽戰,将來還是願意多留京中,我這身子骨怕是不能常年吃戰場的苦。”
葉玄鋒聞言,微微點頭,暗中給了方覺一個贊許的眼神。
這番話,是在告訴衆人,告訴陛下……我不在意軍功與兵權,不必操心忌憚。
“少師真是過謙了,老夫看過兵部的捷報,凜江北岸一戰實在是精彩至極,足以位列當世名将之中,少師這般天才不領兵可惜了。”
方覺順着聲音看過去,說話的竟是拄着拐杖的何老太爺。
他平時不上朝,今天想必也是來湊熱鬧的,與葉玄鋒站在同一排,也是軍職極高卸任的。
“你大爺的……”方覺白了這老頭兒一眼,暗中想罵人。
爲了給你家何鋒減小壓力,你就這麽硬捧我?
真是心思昭彰。
“末将也看過軍報,少師對火器的運用,可謂是爐火純青、自成體系……依靠火器爲主,居然可以将戰損控制如此小,火器還真是好用啊……”趙陽淡淡道。
方覺瞥過去,他忽然覺得,這個老将軍有點兒陰陽怪氣,但不是很明顯。
于是轉頭,看向一旁的諸葛青山,眼神詢問。
“這人什麽意思?”
諸葛青山小聲道:“趙老擔心火器失控。”
就這幾個字,不需要多言,方覺便明白了,朝中對火器的看法,已經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當習慣了的東西,被取代被壓制,總有習慣了的人,會覺得這種破局是危險的。
無關于眼界,基于各方面考慮,火器确實危險,趙陽擔心不是沒有道理。
可他今日,在這喜慶的場面上這樣說話,多少就有點兒顯得迫不及待了。
“趙老将軍所言極是,火器是很好用,不過還是需要以騎兵壓陣,重甲兵翼護,才能發揮威力。”
火器在沒有出現連發的時代,就不可能完全替代傳統軍隊。
方覺也不打算,太快推進這個進程,就像趙陽擔心的,太危險了。
需要在可控的範圍内,逐漸全面适應,否則後果難料。
“少師說得是,火器雖然有大功,但此番軍功不是火器營就能拿下的,羽林軍、涼州利州三營,都功不可沒。”諸葛青山笑道。
他是首輔,文武都可以過問,又不沾染兵權,不怕犯忌諱。
“各位愛卿,都言之有理。”蕭平矽一直聽着各方打機鋒,沒有插話,這才總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