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舉告魏王的時候,方覺确實也想到了這一層,不過齊王的事情卻不是故意想這麽遠的。
齊王此人,方覺不喜,不想讓他留在京城,萬一被立爲太子,那今後就很惡心了。
所以,才想辦法,讓齊王在齊地呆一段時間,讓他錯過大夏即将騰飛的這幾年。
而秦王回京,對方覺來說不要緊,他回去隻是湊個祭天的人數而已。
皇帝不可能,将江山社稷,交給一個心胸如此狹窄,還坑害同胞兄弟的人。
對于秦王,方覺也不喜。
“到了這種時候,陛下還是不願意立太子,可見陛下是真的沒想太早交出權力。”
方覺暗暗道,沒有說出來。
如今的大夏皇帝,年輕力強,不願意将監國的權力分下去,所以太子對他來說沒有必要。
一旦立了太子,反而更麻煩,不利于皇帝抓緊權力。
可是,有太子的好處,也是很明顯的。
可以減少黨争,減少朝堂上百官引站隊導緻的傾軋,國力内耗也會減輕。
對于皇帝而言,也可以更輕松一些,不必事事躬親。
方覺此次,也是想借此試探一下,皇帝到底是不是抗拒立太子。
可皇帝根本沒考慮立太子,直接派人馬不停蹄去秦州召回秦王。
也就是說,皇帝甯願看見一個讓自己惡心的兒子,經常出現在自己面前,也不願意立太子分權出去。
權欲是有點重,不過皇帝還算年輕,防備自己的兒子也是正常,過早立太子也許會導緻太子等得不耐煩。
“這樣看來,陛下是真的打算,超長待機了……”
從此事,與此前種種迹象,可以看出皇帝根本不擔心自己會早死。
不立太子的隐患在于,一旦皇帝殡天,皇子相互争鬥,京城甚至全國都會一團亂局。
可皇帝不擔心,都快五十歲了,也沒有覺得自己年事已高。
那就說明,之前猜測的那個想法,已經可以确定了。
皇帝真的是個内家高手!
他知道,自己可以活到很年長,才不想這麽早立太子,養虎爲患。
因爲不立太子,對皇帝而言,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各皇子相争,沒功夫對付皇帝。
……
金陵。
秦王回京了。
這個消息,在秦王還沒入城時,就已經滿城皆知。
因爲内閣頒發的聖旨,是明旨,自然要公示的。
“秦王怎麽又回來了,出京才兩個月吧?”
“是啊,沒見過被貶了,能回來這麽快的。”
“我聽說,是禮部尚書的手筆。”
“什麽,禮部是秦王的人嗎?”
“别聽他瞎說,這不是明擺着的事情嗎,工部都在搭建年終祭禮的祭壇了,祭天需要兩位親王陪祭,陛下當然得召回秦王。”一位國子監禮學的學子,在醉仙樓中,與人這樣說道。
“原來如此……”
有人道:“魏王下馬,最得利的居然是秦王,誰能想到……”
京城之中,四處議論時,一座深閨閣樓裏,卻有一人快咬碎了牙。
葉國公府。
府中内院,一座開着窗的閣樓,丫鬟小翠正歡喜地來報喜。
卻沒看見,自家小姐臉上,有半點笑意。
“小翠,你方才說什麽?”葉玲兒咬着後槽牙,壓着心中的無名怒火,質問道。
樓下,小翠仰頭道:“小姐沒聽清?”
原來是沒聽清啊,我說小姐怎麽不激動呢。
“小姐,是秦王殿下,陛下召他回京了,這兩日就會抵京!”小翠笑得紅潤了臉頰,是真的替自家小姐高興。
那可是秦王,小姐的心上人,險些就成親的郎君呢!
“秦……秦王?”葉玲兒扶住了窗框,差點踉跄,詫異中帶着少許驚恐,“他不是被陛下厭棄,貶回秦州了嗎,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回京?”
小翠笑道:“小姐,我都打聽清楚了,說是今年的祭天大典,在京的親王皇子湊不出兩位,所以陛下便召回秦王殿下……小姐,這可真是天意呀,您又可以見到秦王殿下了!”
想到當初,自己作爲兩人心心相印的見證人,替二人相互傳遞了情書,小翠就覺得好感動。
這種話本上的愛情故事,自己居然親自見證,會不會這一幕也被後人寫進話本呢?
小翠憧憬着,羨慕着自家小姐,滿臉春色溢出。
“秦王回來了……”
意識到,秦王回京已成定局,葉玲兒神情就有些恍惚。
可她沒想到,自己貼心的丫鬟小翠,還帶來了另一則消息。
“小姐,我聽說少師在北境連奪北涼四州,這幾日也要凱旋抵京了……陛下讓内閣與兵部,已經在準備迎接儀程了。”
葉玲兒深吸一口氣,咬牙道:“小翠,你說這些給我聽做什麽?!”
小翠道:“小姐您還不知道吧,聽說秦王殿下能回京,是因爲少師查到了魏王的案子,魏王落馬秦王殿下才有機會回京的。”
“少師可是秦王殿下的老師,小姐您說,會不會是少師故意救秦王殿下回來的?”
小翠腦補得很徹底:“少師真是有心,說不定是爲了讓小姐您開心,才救秦王的,真是愛屋及烏呢……”
在小翠的視角,還真以爲當初方覺救老國公,真是因爲看上了自家小姐下嫁的允諾。
畢竟坊間的流言與話本,都這麽傳的,難道還有假?
反正,小翠願意相信這個版本。
她腦補出來一出大戲。
少師愛慕自家小姐,而不得,于是爲了救小姐的心上人,将一位親王拉下馬……
得不到小姐,也讓秦王回來,讓她能幸福。
哎呀娘呀,這個年齡的小女孩兒,哪裏受得了這個,小翠立刻就将這一幕烙在了腦海裏。
這是什麽樣的氣度呀,好帥!
正在進行美好暢想的小翠,并沒有發現,自家小姐的臉色難看陰沉到滴水。
“秦王、方覺……”
葉玲兒不經意間,手猛地一拍窗檐,磕碎了手腕上的玉镯。
一個親王,一個前途無量的大夏少師,她接連錯過,且得罪。
這兩個人都要回京了,且肯定更加炙手可熱,到時候她的處境堪憂。
老國公終究活不了幾年了,等老國公一去,誰還能護住她?
葉玲兒已經開始,擔憂自己的未來,于是在腦海中思考,嫁到哪家去才能不懼這兩人的報複。
……
此時的秦王,卻并沒有興趣,思考怎麽報複一個女子。
在他眼中,葉玲兒不過是過眼雲煙,一個差點利用自己的女人罷了。
京城裏,大家都互相利用,隻要沒傷損利益,倒也不算是結仇。
至于那點卑微的尊嚴,經過這幾次起伏後,秦王已經完全可以看開很多事情,心态已經漸臻佳境。
“殿下,今日就可以抵京,真是托您的府,否則小人哪能一睹京城繁華呢!”秦王府長史,策馬跟在秦王身後,谄媚道。
秦王與内監,都乘馬車,自然不同車,秦王在前車。
其他随從騎馬。
原本,秦王也是想騎馬赴京的,可他試了一下,扛不住。
好在時間也算充足,就算乘坐馬車,也在八日内抵達了京郊。
“我們到何處了?”秦王撩開馬車窗紗,問自己的親衛。
“殿下,我們已經到西山了。”親衛策馬過來,指向遠處的那處峭壁。
西山?
秦王卻沒看過這個角度的西山,啧道:“西山羽林軍……田益德……”
田益德此人,早已伏法,秦王想到的不是他,而是當初蕭落葉一案。
想到那一案,就想到老師爲他做的事情,又覺得臉上滾燙,滿臉都是羞愧。
“先不要進城,繞路去秦淮河方家莊,先去拜見老師。”秦王說道。
“是!”親衛去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