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軍,清點完畢,我軍折損一百三十一人,甯州軍死傷過半。”
程傑清點了戰場,将結果禀告到了方覺營中。
“甯州軍多少人?”葉紅衣在一旁,趁機問道。
“經核算,甯州軍南北兩營,加上龔盛帶進甯王府的人,一共三萬四千餘衆。”程傑看了一眼,手中的清單,交給了方覺。
接過來,掃了一眼,方覺便看向葉紅衣:
“甯州軍逾制了。”
葉紅衣點頭:“甯州軍經過兵部造冊,允準将官十二名,在籍兵士三萬人。甯王乃是超品親王,按制府中可有三百府兵……也逾制了。”
典一道:“都要造反了,還能在乎逾不逾制?”
幾人哂笑。
“典兄,這是甯王的又一個罪名而已,找出他越多罪證,我們的差事辦得也就算越好。”程傑解釋道。
隻一個謀逆罪,太籠統了。
如何謀逆的?
如何網羅的部衆,如何收買的人心,如何私鑄的錢甲……
這些加起來,才能支撐,指控甯王謀逆的這個大罪。
隻一個謀逆,那就是莫須有了。
要謀逆,就得準備方方面面的細節,這些細節的罪證都得找到,否則支撐不了。
這可是謀逆,要核準清楚,因爲處置起來必然如雷霆掃穴,一旦錯漏将來被翻案,那可是草菅人命的行爲。
事後,處置這案子的人,也會被翻案所牽連的。
故此,就算是知道了甯王謀逆,此心路人皆知,也需要有一系列的罪證!
這幾日來,方覺就在準備這個事情,甯王一案并不是拿下來他就結束了。
在這件案子裏,對方覺來說,拿下甯王隻是最簡單的事情。
收集證據,排查黨羽,鑒别關聯人等,這個工程量很浩大。
“大将軍是否有些多事,這種案子不該軍方插手細節吧?”魏楓忍不住勸道。
葉紅衣白眼道:“此乃我懸劍司本職,怎麽,我不能讓方……大将軍協查嗎?”
“哦……這倒是可以。”魏楓撓了撓頭,真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
我怎麽這麽沒腦子……
方覺輕笑:“我除了征北讨逆大将軍的軍職,還有少師頭銜、二品督造的朝職,不算軍方的人,也可以協助懸劍司嘛。”
“是是是……”魏楓尴尬至極,差點忘記,自己的大将軍與葉紅衣有一腿這回事。
主要是接連大戰,兩人又發乎情止乎禮,根本沒顯得親熱,讓人漸漸忽略了他們的親密關系。
才讓魏楓一時腦抽,沒想到這一層。
程傑看得隻想笑,被魏楓瞧見,兩人相互給了一個白眼兒。
“私自招兵,這個罪名有這些證據,可以确立了。”
方覺看向程傑:“其他幾個實罪,可能定下了?”
“甯州府的官員,我都查問過了,已經是該招供的招供了,他們承認勾結甯王附逆了。”葉紅衣也道。
“那就好。”
“善州那邊,可有确切消息回來?”方覺問了一下。
善州營,之前據說很可能會附逆,方覺還擔心了一下,甚至讓莫淵帶着黑龍騎等在官道上。
沒想到,善州營一直沒動,這都六七天了。
葉紅衣又道:“善州懸劍司的人回信了,說善州營不可能附逆,主将還曾舉報過甯王意圖謀逆。”
“哦,這個人聰明。”方覺笑了笑。
“大将軍……”
正在幾人,讨論甯王的一系列罪證時,營帳外有人禀告。
“禀告大将軍,秦大人求見。”
“秦時益?”方覺看向葉紅衣。
秦時益是葉紅衣帶來的,昨日才到甯州,這位秦大人來見自己做什麽?
不應該避嫌嗎,他可是禦史台的人,與自己走太近不好吧。
“呃,秦大人持天子劍而來,我們不敢攔,特來先通知大将軍。”
親兵說,秦時益還沒到,但快了。
有天子劍在手,隻要不想造反,那誰都得敬畏秦時益三分,故此他可以橫穿軍營誰也不敢攔阻。
“那就别攔了,請他進來吧。”
方覺撓頭,看向營中幾人:“你們說,他來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天子劍都帶來了。”葉紅衣搖了搖頭。
突然,方覺眯起了眼。
天子劍?
不會吧……
片刻後,秦時益抱着一把,帶着玄色劍穗的寶劍,大搖大擺地走進營帳。
方覺拱手:“秦大人,别來無恙?”
秦時益恭恭敬敬地,将寶劍放到主座上,才走回來向衆人拱手還禮數。
天子劍在手的時候,由不得他不倨傲,代表皇帝威嚴,是不能太溫和的。
“少師大人,葉大人。”
“秦大人請坐。”
衆人一番客套,才坐下,方覺便直言:
“秦大人持天子劍來,是有要事嗎?”
秦時益道:“我來是想過問,甯王的案子,大将軍處置得如何了?”
“不瞞秦大人說,正在等陛下的旨意,到底是悄悄帶回甯王,還是光明正大押送……我也拿不準,故此才沒有開拔回京。”方覺道。
營中幾人,都沒有插話,看着兩位大人物,說着一些他們不能立刻聽懂的話語。
“少師可以确定,甯王的罪名坐實了?”秦時益問。
“那是自然,他勾結西楚霸王殿高手,養私軍,證據确鑿……已經足以指控他預謀造反的罪名了。”方覺義正言辭。
秦時益了然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早些處置吧,不要讓陛下爲難。”
“爲難?”營中衆人,皆是不解。
方覺卻略有所悟,轉頭看了一眼,平放在自己帥座上的天子劍。
轉回頭去,皺眉道:“難道是陛下,讓秦大人随我大軍回京的?”
“葉大人到肅州前,陛下就密旨吩咐過下官了。”秦時益微不可查地點點頭。
讓方覺豁然開朗!
是了,天子劍此行最大的用處,并不是斬那些貪官污吏。
派秦時益來,也更不是爲了對付,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之輩。
而是沖着甯王來的!
“那秦大人的意思是……”方覺有些遲疑,他雖然了解秦時益,可這件事情很大,不可能以他一面之詞就下定論。
秦時益笑道:“三日内,陛下應該會來明旨,讓少師将甯王帶回京城受審。”
“這應該是最好的處置之法。”葉紅衣也聽懂了,兩人你來我往的潛台詞,忍不住插嘴道。
秦時益看過來,搖頭道:“讓甯王回京受審,公開處置……那是要滅幾族的,到時候皇族内部多少人受牽連,難道葉大人不明白陛下維護之心?”
“這……”程傑與魏楓,也終于聽懂了。
皆是震驚之色!
葉紅衣詫異:“秦大人……如此正直,怎麽會願意妥協?難道您不該力主,讓甯王公開受審?”
方覺也揣着手,看着秦時益的眼睛,這個天兒太冷,也不能總燒炭火。
秦時益輕笑:“本官是忠直,不是迂腐,更不是愚蠢之輩。”
“秦大人說得是。”方覺笑了笑,示意葉紅衣不必多問了。
其中的緣由,秦時益已經說得很明顯了。
皇帝要維護皇室中人,不想牽連太廣,所以甯王不能真的回京城公開受審!
當然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秦時益沒明說,但方覺也能會意。
那就是,皇帝不希望給史書上留下一個,親自下旨斬殺兄弟的形象。
所以,得有人替皇帝做這個惡人。
“怎麽說?”方覺饒有興緻地盯着秦時益,“秦大人,你去還是我去?”
替皇帝背鍋,這種事情是可以做的,尤其自己還是一個不可或缺的重臣角色。
不必擔心,會被事後滅口,反而會因此更得聖心。
當然了,确實在方覺心裏,這種株連的事情最好可以少些,畢竟确實有許多關聯者是無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