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雪隼盤旋于城頭,被一聲哨響吸引,落到了軍營之中。
雪隼飛撲下來,抓在了羅陽的肩頭。
羅陽熟練地撫摸了一下雪隼的腦袋,溫柔又細膩,而後才緩緩打開雪隼腿腳上的小筒子。
将密信取出,不需要另外找人翻譯,羅陽便将内容譯出。
“方覺命人登白龍雪山,炸塌千年積雪……”
那是羅浩發來的密信,爲了盡早讓羅陽知道,凜州方向到底有沒有變故。
“不出我所料。”
羅陽又喜又驚。
身旁的軍師伯葉聞言,亦是大驚:“大帥,那方覺當真有如此神通?”
聽到羅陽念出的内容,伯葉實在是難以想象,居然有人可以做到這樣的事情。
他也沒想到,居然可以有這樣的方法,來隔絕凜州與北涼南部。
羅陽揉碎信紙,随風揚了:“霜州城破,凜州城破時,龍雪衛的密探都在場,看到聽到一些,我後來就猜測那方覺掌握了一種秘法。”
将夏軍輕易轟碎城門的事情,告訴了伯葉。
“原來如此,難怪大帥有此計謀。”雖然震驚,世上有這樣的力量,但伯葉很快冷靜下來,明白這一切都是羅陽的計策。
“隻怕那大夏少師,自以爲自己做下驚世創舉,還不知道自己被大帥利用了,我們本意也是想隔絕凜州與我部的。”伯葉笑道。
羅陽笑瞥着自己的軍師:
“那方覺未必不知,是受我利用,不過是他心甘情願罷了。”
“哦?”伯葉佯裝道。
羅陽便道:“我們要封住白龍雪山隘口,方覺隻怕早就看出來了,萬一鳴出現在西線,他就會意識到這一點。”
“那他爲何還要封住隘口,不趁機繼續北上呢?”伯葉是确實有點不解,這是一個很好的戰機。
西線,西楚軍與北涼對峙,萬一鳴都去了,羅陽又絕不敢離開墨州。
因爲這個時候,羅陽若是離開,涼帝絕不介意背後捅一刀,趁機收複黑水數州。
羅陽要立住,就得先在黑水一帶站穩腳跟,長期駐紮在此。
那麽,夏軍就有機會繼續北上了,再奪取數州,豈不快哉?
“這也是我,最詫異的敵方,本以爲他年紀輕輕有此功勞,定會不知天高地厚……卻不料,如此審時度勢,知進退。”
羅陽由衷道:“若是我年輕時候,有他這般機敏,如今也不會被逼到起兵了……唉。”
輕歎一聲,道出無奈。
起兵造反,并不是羅陽從軍一開始就有的念頭。
這些年,羅陽在北涼軍中威望越來越高,都是年輕幾年太嚣張了,不知進退造成的結果。
就算現在意識到了,也晚了,他退不下來,一旦退下來也難與葉玄鋒一樣被善待。
何況,權力他也不願輕易舍棄。
未免将來鳥盡弓藏,羅陽才不得不盡早準備,算是野心與無奈促成的此事。
“大帥在說什麽?與方覺不繼續北上,有何關聯?”伯葉疑惑。
“軍師,”羅陽望着南方,目光仿佛穿透虛空,落在那少年身上,“方覺才二十來歲,他已是大夏的少師,官拜火槍局督造正二品,如今又是征北大将軍從二品……”
“連克四州的戰功,已經足夠讓他再升一兩級……差不多到頂了。”
“若再有功勞,夏皇就不得不封侯了。”
羅陽道:“這對如此年輕的方覺而言,絕不是什麽好事。”
“啧……是啊!”
伯葉頓時恍然大悟:“大帥真乃慧眼,居然能看透這一層!”
方覺太年輕了,已經官拜正二品,還有一個從一品的虛銜。
且此番凱旋後,肯定又能晉升。
這樣下去,很快就會面臨,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局面。
若是個文官,倒是有的是法子,可以繼續往上加虛銜,可武将兵權這方面他若再有建樹……葉玄鋒就是他的未來。
最好的結果,就是自己退讓,成爲第二個葉玄鋒。
若是夏皇不信任,那羅陽就是方覺的前車之鑒。
故此,在軍功上,方覺不宜再在近期有所成就。
“若是我沒猜錯,方覺快回去了,大夏的北境會由何鋒來主持大局。”羅陽分析道。
“何鋒?”
此人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雖然在北邊沒有交手過,可伯葉也明白這個名字的含金量。
“此人年輕時候,也堪稱第二個葉無敵,隻怕不好對付。”伯葉認真道。
何鋒比羅陽還略大幾歲,年輕時候是真的強悍,也是能在陣前吓退萬軍的人物。
這樣的傳奇,不比羅陽若,隻是因爲大夏很少讨伐,何鋒後來的軍功才沒那麽亮眼。
“夏皇明裏放逐何鋒,與何家達成默契,何家讓出京畿道兵權讓夏皇安心,夏皇轉手便将北境交給了何鋒。”
“難道夏皇不擔心,何鋒會有二心?”伯葉很想看一出好戲,若是何家反了,那絕對是極爲打臉夏皇。
羅陽哂笑:“世代公卿的恩澤,何家可謂是大夏第一,若何鋒都能有二心,大夏早就該烽煙四起了。”
“若我羅陽也有家族底蘊依靠,何至于不得不一路高歌,半點不敢有所跌落,那些人會抓住機會痛打落水狗的……”
羅陽唏噓不已,他羅家并非豪門貴族,隻因他的崛起才變得炙手可熱。
有些辛酸,不足爲外人道也,沒有哪個人從軍的目的,就是爲了要謀反稱帝的。
誰還不是懷着一顆,濟世救民的衷腸入仕,最終卻逐漸寒了心肝。
……
凜江。
火器營與羽林軍,會師于此。
江面寬二十餘丈,橫在前方擋住了路。
新修建的橋,搖搖晃晃,看起來不那麽令人信賴。
不過好在,方覺也沒打算走橋過河。
凜江是有船塢渡口的,之前北涼軍将船隻集中藏了起來,這一個多月過去,早就被夏軍找到。
大軍開始渡河,但這裏的船太小,至少要一日才能全軍運過對岸。
“船太少了,若将來要增兵或是退回南岸,太過于緩慢。”
方覺道:“記錄一下,回京我要禀奏,讓工部派人來督造大船。”
“是……”軍中主簿應聲,他也不知道記了多少,方覺囑咐的東西。
心中暗暗無語,這可是軍報,也就您少師大人,能将這當成備忘錄。
“大将軍,爲何我們不能效仿北涼,也在上遊構築堤壩,攔截水流?”林北問道。
這樣做,成本最小,也可以成爲大軍退路上,最大的一個殺手锏。
敵軍若敢追擊,也來玩兒一手水淹三軍。
方覺搖頭:“那羅陽早已打算放棄這幾州,才會如此不在意百姓的死活,我們可不能效仿。”
“是啊,凜江可是這一帶最重要的水源,一旦攔截了,江流下遊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凜江下遊,靠這條江水吃飯的百姓,缺了這條水路可是會死一大片的。
魏楓道:“大将軍真是仁慈,已将北涼百姓視爲我大夏子民。”
葉紅衣提醒:“魏将軍,北涼百姓,一直都是我大夏子民。”
“哦,對對對……是,末将失言。”魏楓笑呵呵地補充道。
方覺笑道:“羅陽利用我堵住了白龍雪山,說明他完全放棄與我正面對局,要讓出這四州,一心對付西楚。”
“我們有的是時間,可以在這裏站穩,接下來會派遣官員治理這四州,我們可不能給人家留下一片慘局。”
“是啊,若到處都像是肅州那樣有災情,朝廷國庫可撐不住。”魏楓笑道。
“說起肅州,我收到了一些消息。”葉紅衣看向兩人,臉色有些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