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鋒隻帶了一個千戶營。
可見他沒打算大軍駐守在此。
“大将軍,此戰若是延續,下一個關鍵點隻怕不在凜州了。”何鋒正色道。
“在凃州。”方覺淡淡一笑。
“大将軍果然奇才,文韬武略,都是年輕一代絕無僅有的。”何鋒羨慕道。
心中頓時想起,自己那個在京城裏,混吃等死不争氣的兒子。
“凃州?”葉紅衣詫異。
她隻是懸劍司掌劍使,不是軍中将領,自然對行軍打仗沒多少研究。
“是的,凃州外,西楚軍與北涼軍對峙,西楚的厲劍棠與北涼的萬一鳴都是天下名将……凃州的重要性誰都看得出來,隻怕他們不願意我大夏得到此地。”
何鋒神情嚴肅:“我的意思是……”
“我打算派何将軍,前去凃州主持大局,你意下如何?”方覺笑問。
“大将軍你……”
何鋒沒想到,方覺居然也有此意,且這麽好說話。
其實說白了,他想去凃州,這顯得有點兒像是摘果子的行爲。
人家好不容易打下凃州,自己一來就想占據,是有點鸠占鵲巢那意思。
原本何鋒,都是不好意思提的,一路上準備了許多大局爲重的腹稿,想要勸說方覺争取這個機會。
畢竟陛下沒有下令,讓何鋒來做主,而是讓他來聽從方覺調遣的。
“讓何将軍去凃州?”葉紅衣眼前一亮,“對啊,凃州那邊有厲劍棠與萬一鳴,咱們不出一個名将,好像是氣勢上弱了。”
方覺笑道:“差不多是這意思吧。”
讓何鋒去凃州,不是方覺深思熟慮的結果,而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的必然選擇。
白龍雪山這一塌,凜州北邊沒有威脅了,凜州就沒必要駐留太多軍隊。
霜州、凃州與寒州,才需要大量駐軍,因爲都與西楚或是北涼接壤。
而凃州在霜、寒二州更北邊一些,一旦丢了,霜、寒與凜三州,都會被輕易針對。
所以不能丢。
而已經在北境戰線的夏軍之中,若說誰一定能守住凃州,方覺隻相信何鋒。
林北?
雖然是禁軍出身,但擅長的是精銳騎兵作戰,沒有指揮大規模集團軍的經驗。
魏然?
此人雖然智計不錯,也沉穩,可總有疏漏,心思考量不夠全面。
孫義就不必說了,方覺絕不可能,将最重要的位置交給他,完全不值得信任。
當然了,孫義的勇武,确實非常人可比。可他隻能是個将才,不能是個帥才。
唯有何鋒,是被當做大夏軍方接班人來培養的,未來就算不是葉玄鋒,也絕對是主掌兵部的大人物。
在行軍打仗上,何鋒的才能毋庸置疑,且目前來看也足夠謙遜,有容人之量。
更重要的是,何鋒有背景,自身能力強,能壓住其他所有人。這一點,是其餘三營主将,都做不到的事情。
至于魏楓,那是肯定要跟随方覺回京的,火器營這麽強的力量,皇帝一定會親自抓在手中。
“末将有些受之有愧。”何鋒輕歎,他知道方覺這個決定,隻怕是會讓一些人不滿。
四營大軍打下來北境四州,肅州營半點力氣沒出,一來就要占據最重要的位置。
就算換了何鋒,也不會服氣的。
“涼州營、利州營以及羽林軍……會同意嗎?”葉紅衣也覺得,這個軍令,隻怕會受到阻礙。
方覺淡淡道:“對于那幾位,我已經知道他們的底細了,羽林軍是要回京的,涼州營多半會放到霜州,拱衛凃州。”
“至于利州營的孫義……”
想到整個人,方覺就是一陣搖頭:“他這次能将功折罪,都算是陛下有容人之量了。”
“嗯?”何鋒與葉紅衣,皆是詫異。
“大将軍何出此言?我聽聞孫将軍立下不少戰功,每每身先士卒,他能有什麽罪過?”何鋒不明細節。
葉紅衣則是搖了搖頭,她此行來北境前,就在懸劍司看過北境主要将官的檔案了。
孫義,隻怕是罪責難逃。
方覺輕笑:“利州營借住雪谷關,以及其他幾個關口,與北涼做走私生意,由來已久。”
“走私?”
何鋒笑道:“這沒什麽太不得了的吧,邊境駐軍哪有不走私的,靠朝廷的那點俸祿,誰願意來這麽遠的地方。”
方覺淡淡道:“利州那邊,走私軍械販賣人口。”
何鋒的臉色凝固:“孫義敢如此大膽?”
“陛下安插在利州的懸劍司高手,都被利州營販賣到北涼去了,不然這樁生意不知還得多少年,才會被察覺。”方覺冷笑。
葉紅衣驚呼:“還有此事?”
就算是葉紅衣,也隻知道,利州營在販賣換下來的軍械而已。
“将我夏國百姓,賣給北涼爲奴,利州營好大的膽,孫義真是活膩了!”何鋒一改方才大度的态度,臉上橫肉叢生。
起了殺心。
“還有一件事情。”
方覺道:“甯王要造反了。”
“什麽?”何鋒突然站起來,不敢相信。
“利州營的孫義,與甯王有舊交,與魏王也有交情,眼下魏王正在被三司會審,甯王也要造反……必須要控制住孫義的利州營,預防他呼應甯王。”方覺平靜地說道。
看着何鋒,方覺正色:“這也是我,讓你去凃州的原因,如今北境除我之外,能壓住各營的人,隻有你。”
何鋒當即道:“必不負大将軍所托!”
“可是甯王要造反一事,若是真的,那甯州方向我們得小心……萬一他與西楚聯合,肅州與北渡大營都有危險。”何鋒擔憂起來。
甯王的封地,在甯州,甯州在甘州西南,北渡大營的東南。
從北渡大營西北上去,如今北涼已經沒大軍駐留,被西楚軍接替了邊境。
若是内外夾擊北渡大營,那就大事不妙。
方覺道:“我收到京中來信,甯王已經收編了魏王養的私軍,三個媲美黑龍騎的千戶營。”
“什麽?”何鋒與葉紅衣,也都再度震驚了。
“魏王哪裏來那麽多錢,養這麽多人?”葉紅衣驚異,“連懸劍司都沒查到?”
“北方商會,幾乎都是魏王的私有财産,背後他是最大的掌櫃。”方覺道出真相。
這件事情,葉紅衣也知道,卻沒往那方面細想。
何鋒意識到事情嚴重性:“那京中可有指示?”
“我得到的是帝尊閣傳信,京城的信使要慢得多,若非是爲了等你,我前兩日就帶着羽林軍與火器營回京了。”方覺道。
方覺:“既然何将軍現在來了,你明日便即刻回凜州,帶着肅州營持有我的軍令,去凃州坐鎮,接手三營,讓羽林軍跟我回京。”
“三營?”
羽林軍都走了,哪裏還剩下三營?
“凃州有火器,我給你留了一個百戶營,作爲你的底牌吧,這一仗你不好打。”方覺道。
葉紅衣瞬間敏感了起來,秀眉微蹙,但沒說話。
何鋒大喜:“如此甚好!”
“可是……”他又有些疑慮,“陛下那邊,會贊同嗎?”
火器的力量,這一路來,何鋒也知道了。
這麽重要的一股力量,掌握在何鋒手中,實在是有點超出掌控的。
萬一何鋒造反……誰能擋他?
這無關信任,是一種必要的風險估測。皇帝再信任一個人,也不可能讓他有任何潛在,威脅到江山社稷與自己皇權的可能。
“一個百戶營而已,等北邊穩固了,将他們調回京城就是。”
火器是不可能,長時間被駐在外地的将領掌控的,必須在京畿周圍。
皇帝必須得時刻盯着,這東西太強了,決不能大意。
而方覺,則是絲毫不在意。
别說一個百戶營,就算整個火器營,都交給何鋒,方覺也有的是辦法收拾他。
“何将軍到了凃州,一定要注意孫義的利州營,免得他狗急跳牆。”方覺再三提醒。
利州營的事情,方覺之前還不清楚,所以才對孫義委以重任。
現在看起來,這個利州營裏,太多不可說之事,水深得很。
“大将軍放心,若連一個孫義都制不住,末将就白幹這些年的京畿道總兵了。”何鋒對此十分自信,在軍中他還是很有威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