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站出來偏向涼帝,涼帝心中就有了底。
隻要禁軍還在掌握,那麽什麽逼宮都不在話下。
“你們說,羅陽起兵造反,理由是陛下重文抑武,引得軍方不滿……難道這件事情,不是在場的各位大人造成的嗎?”
陳直不屑道:“是你們,對武人步步緊逼,才讓陛下做出錯誤判斷。”
“是你們,屍位素餐,不将民生放在眼中,欺上瞞下蒙蔽聖聽!”
“還是你們!把持朝政,結黨營私,隻顧自己個人得失,何時将君上與北涼的利益放在心中?”
“貪赈災糧銀的是你們文官!”
“貪稅款工款的是你們文官!”
“貪軍吏饷銀的,仍然還是你們這群文官!”
铮——
陳直突然抽刀,指向了孝王與他身後黨羽。
這驚得孝王縮了一下,方才的氣勢陡然退去大半,驚恐道:“陳直,你敢刀指親王,你要造反嗎!?”
涼帝隻略皺眉,君前拔刀是死罪,但陳直是爲了維護他,自然不會介意。
此刻涼帝心中,還有一絲快意,他早就想這麽罵這群文官了。
痛快!
“孝王,你我同是宗親,你在逼宮我在護駕,咱倆誰造反?”陳直冷道。
孝王咬牙:“你想清楚了,不如此行事,羅陽的大軍你擋得住嗎?”
陳直不屑:“難道你以爲,陛下認個錯,叛賊就會俯首了?”
衆人不語。
他們當然沒有這麽天真,隻是想讓陛下低頭,然後繼續被他們掌控,從而做出更有利于他們的抉擇。
“笑話!”
陳直道:“我在軍中熟知羅陽,此人一向不擇手段,就算沒有名目,也依然會繼續北上。”
“等他大軍兵臨城下,指望一封罪己诏,逼退敵軍?”
“那照你們的說法,羅陽還說要清君側呢,各位誰獻出自己的首級,去平息叛軍的怒火啊?”
陳直指向兵部尚書:“你願意嗎?”
“不……”兵部尚書立刻退後,生怕這瘋子真砍過來。
“還是說你來?”陳直又指向戶部尚書。
“又或者說,是将你們全部,都清理了,才算清君側呢?”陳直冷問。
孝王恢複了些冷靜,對質道:“若陛下不下罪己诏,願來勤王的兵馬,怎及羅陽與萬一鳴的兵力?”
“那又如何?”
陳直好似開了竅:“你以爲羅陽真敢與朝廷大軍決一死戰嗎?”
“不論誰輸誰赢,北涼必然受到重創,皆是不論是西楚、東海或是大夏,都不會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定然默契出兵瓜分我北涼。”
“羅陽此人雖然不擇手段,但絕不願意損自己利他人,當他看明白無法輕易取勝之後,必然會願意坐下來與朝廷談判。”
陳直淡淡道:“你們覺得,羅陽會非要一意孤行,還是有腦子呢?”
“這……”
此話一出,頓時讓不少人,都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就算是涼帝,也頓時心安不少。
是啊,羅陽怎麽敢呢。
“小瞧這個陳直了,他沒那麽無用。”
“難道這厮在裝,是怕陛下忌憚嗎……”
在場的人,頓時嘀咕起來,他們已經失了氣勢,難再逼迫陛下什麽了。
但又不能直接退縮,那會面臨陛下的處置,一個個頓時處境尴尬起來。
涼帝見狀,覺得也差不多了,咳道:“陳直,不得無禮,大殿之上怎能刀劍相向,有失體統。”
“臣知罪。”陳直立刻收刀,退到了一旁,眼神蔑着衆人。
涼帝自然也不會真的怪罪陳直,他看向方才向自己發難的百官,也沒嚴厲申饬。
恢複了冷靜的涼帝,淡淡道:“方才朕認真考量了,覺得各位愛卿所言,并非沒有道理,朕要下诏。”
“陛下?”陳直瞪眼,我白說了?
涼帝擺手,按住陳直的話頭,道:
“不過陳大統領說得也有理,若是輕易向叛軍低頭,實在是顯得我朝廷無用,朕有一策……”
“陛下請講?”内閣的官員,此時才回過神來。
涼帝道:“朕要下诏,告知羅陽讓他迷途知返,朕會善待于他,絕不事後問責。要讓他知曉厲害,若是堅持與朝廷抗衡,最終的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對百姓對北涼對他羅陽都不利。”
“最後,隻能是讓他人撿了便宜。”
“羅陽是個聰明人,他應當會明白的,派内閣與龍雪衛前去與他談判,盡量避免兵禍。”
“陛下聖明!”衆人知道,這是最好的結果了,再鬧下去就真要龍顔大怒。
陛下願意退一步,也沒有處置他們,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
“懸劍司最新奏報,陛下請禦覽。”謝奇連夜入宮,将一封密信,交給了王豐,驚醒了蕭平矽。
得知是北涼國内的消息,蕭平矽起身來,還沒顧得上穿戴,便将密信拿到手中細看。
“陛下,穿上衣裳吧,别着涼了。”王豐過來,熟練地服侍。
蕭平矽穿上衣袍子,果然暖和許多,他将有些僵的手翻開了密信的一頁。
一共兩頁密信,說得清楚透徹,不是一般飛鴿傳書。
“謝奇怎麽說的?”
王豐道:“謝大人說,是從齊地方向回來的,到京城是四日了。”
“這麽說,這是四天前的消息了,那麽此時羅陽與涼王的使者也已經見面了吧?”
蕭平矽搓了搓手:“嘿,涼王竟然向羅陽認慫了,真是丢臉。”
想當初,嶽平川也造反了,但連秦州都沒敢打出來,就吓得跑去了西楚。
這一比較之下,蕭平矽覺得自己沒那麽丢臉了。
王豐笑道:“陛下,那北涼今年怕是要成爲天下的笑話。”
“可不是?”
蕭平矽抖着密信,冷笑道:“涼王召回了抵禦東海的涼武卒,如今他對東海已經徹底失去控制,北涼要窮了。”
“北涼一直很窮。”王豐補刀道。
“對。”蕭平矽點頭,十分開心,是有點幸災樂禍在裏面的。
“這倒是我們的一個機會。”
蕭平矽眯起眼:“羅陽已經起兵,自然不會對涼王抱有幻想,雙方必然是兩敗俱傷……”
“陛下聖明。”
“傳令給少師,讓他不要着急回來,留在北邊等候戰機,另外派何鋒帶肅州營去配合少師……再有就是,讓齊地的駐軍向雪谷關靠攏,随時準備北上支援!”
王豐驚駭:“陛下,這是要準備國戰啊?”
蕭平矽自信道:“想必西楚與東海,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我大夏至少這次,也要奪回五州以上!”
想到這樣天賜的機會擺在眼前,蕭平矽就有些豪氣幹雲。
“可是陛下,戶部那邊……肯給錢嗎?”王豐哂笑,他覺得剛把燕攬風敲詐四百萬兩,此事隻怕再問要求是沒有的。
“讓他給,就說是少師要打仗,看他好不好意思不給,戶部今年全靠着少師呢!”蕭平矽哼道。
王豐輕笑,點了點頭:“陛下高明。”
蕭平矽補充道:“若他不給,就讓懸劍司去查賬。”
他相信,燕扒皮甯願給錢,也不會願意給他看真賬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