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營的将官,便将發生的事情,娓娓道來。
起因是羽林軍的一個士兵,從白條開始就眼神恍惚,看不清楚東西。
入夜之後,發病更嚴重,突然就好像是瞎了一樣,當即就暴躁起來。
然後引發了争鬥,那士兵傷了人,怕被處置便引刀自刎了。
方覺聽了便歎:“是雪盲症。”
“正是。”魏然與孫義,也知道這個病狀。
在北邊駐守的涼州營,以及利州營的士兵,沒有人得這個病症。
染上這個病症的,都是羽林軍的人。
“大将軍……”林北有些尴尬,他意識到是自己疏忽了。
方覺歎道:“我也大意了,忘記了你們是從京城來的。”
雪盲症并不會真的瞎,治療得當是可以複明的,但若是短時間内反複發病,是有很大可能會真的瞎掉。
初次接觸雪盲症的羽林軍官兵,對此顯得有些慌亂。
“在雪原上視物,不可瞪眼直視,最好遮住眼睛,隻露一些縫隙即刻。”孫義提醒道。
林北拱手:“受教了。”
“散了吧,沒什麽大事。”方覺擺手。
今夜死了兩個士兵,但好在雪盲症還沒大面積病發,從現在開始預防,大部分将士不會染上這個病。
各自回營歇息,一夜平穩渡過。
翌日大早,方覺起來命人打了一盆雪水,拿到營帳外篝火堆上燒熱,才拿來棉布洗臉。
軍中有這待遇,都算不錯了。
等洗漱之後,方覺來到中軍,三營主将已經各自等在那裏。
“大将軍,昨夜統算了一下,染上雪盲症的共有十五人,有一百二十人有發病征兆,還好此事發現得早。”
軍醫來禀報了一下。
方覺道:“都是羽林軍的兄弟?”
“是,涼州營與利州營的将士們,沒有人報這個病的相似病症,應當是沒人發病。”軍醫答道。
方覺又看向三位主将:
“昨夜可有人出現其他異樣?”
“沒有。”
“沒有人私藏寒州城内的物件吧?”方覺又問。
“回大将軍,軍令如山,自然無人敢違抗。”魏然道。
點了點頭,方覺倒也不是特别擔憂,這是冬季,就算是投毒或是制造瘟疫,也不利于傳播與發病。
或許寒州城隻是因爲守軍怯戰,棄城而逃了。
就在這時,方才禀報的軍醫又開口道:
“禀大将軍,我等在井水中發現不潔之物,河水雖然凍住,但也發現有屍首泡在河裏。”
“真想投毒啊?”孫義驚道。
方覺點點頭:“寒州自知守不住,不願無端犧牲,投毒不過順手而爲。”
寒州的守軍雖然在水中下藥,卻也隻是戰略手段,沒想真的能成功毒倒整個大軍。
畢竟軍醫的存在,就是爲了防備這種事情的。
“既然寒州沒有伏兵,那麽我們是否要繼續北上?”衆人問道。
歇息一夜,将士們精神恢複,這幾日也沒有大戰,卯足的力氣沒處使啊。
這一路來,原以爲會遭受北涼軍奮力抵抗,可卻沒料到羅陽似乎真的不在乎。
“再往前,我們的糧道太長,一旦中途被截斷補給,那麽我們就很爲難了。”方覺皺眉道。
“怕什麽,我軍已經讓寒州守軍喪逃,他們還敢回擊?”孫義笑道。
魏然淡淡道:“孫兄如何笃定,這寒州守軍朝着北邊逃去了?若是他們藏在南邊某處,化整爲零,就等着偷襲我們的糧道呢?”
“對,到時候凜州方向北涼軍壓來,我們就會被困在寒州之内。”林北也意識到這個危險。
“高明啊。”方覺感慨道。
寒州空城,一開始給方覺一種,對方在玩兒虛實交掩的心理戰。
但從現在看起來,這一手實在是高明。
不管對方是真的打算偷襲大軍後方糧道,還是真的落荒而逃,都給征讨大軍留下懸疑難測的感覺。
誰敢賭?
“按照霜州守軍來看,寒州守軍應該有五千人往上,這群人卻突然全部消失,若真是化整爲零尋找戰機……我們後方随時可能被襲擊。”
“若這是羅陽的計策,故意讓寒州空虛,或是隻有霜州才有大量守軍,讓我們自己戰戰兢兢地猜測,浪費大量時間與戰機……”
“那可是羅陽啊,不能小看。”
“是啊……”
将官都在議論,對此各抒己見,但都不太樂觀。
因爲從羅陽的角度去想,就算是方覺,也很難猜測這是留了一手,還是故布疑陣。
寒州空懸,難道真的是沒兵力嗎?
方覺卻不能賭。
因爲羅陽堅壁清野了,沒有一點糧食留下,留下的糧食也要擔心是不是安全。
所以以戰養戰不可能,若是遇到大量敵軍,就算有火器也很難取勝,人家可以避戰騷擾。
“是見好就收,還是要豪賭一場?”
方覺看着北邊,似乎聽到這就是羅陽,想對自己說的話。
白送一州。
羅陽平日不敢這樣做,會有通敵之嫌,可他造反了,所以可以無所不用其極,不必在意謀略是否讓涼帝與北涼朝野不滿。
就算是方覺,也不能做出随意舍棄一州之地的決定,這樣的戰法策略太荒唐了。
平白送出一州國土,絕對是會被定爲叛國罪的。
“若羅陽真要設計我,凜州方向或許真會出現萬一鳴的大軍。”方覺皺起眉頭,他在思考一個問題。
那就是在羅陽心中,自己到底重不重要。
很快得到答案——沒那麽重要!
羅陽那麽不講武德的人,若真的非要針對自己,那麽當初在雪谷關會首時,就一定會下手的。
“先不要前進。”方覺不是慫了。
但其他人覺得是,面色一個個怪異起來。
“等,等火槍局的人抵達,在此之前不能再前進了。”
方覺不在意這些看法,等火槍局的人都到了,有一營火器就算面對千軍萬馬,那也是絲毫不帶怵的。
“大将軍,若不盡早拿下凜州白龍大雪山,我們面對北涼就沒有天險,他們随時可以騷擾。這得到的兩州之地,就沒有太大意義了。”孫義道。
方覺看出他是想要軍功。
霜州城的首功是火器營,寒州城沒有大功勞,一座空城平白撿來的,還付之一炬了。
凜州那邊,才是他們真正想要去的地方。
若是等火槍局到了,到時候首功又是火器營的,利州營或是涼州營,都隻能跟着喝湯。
好不容易北征一趟,所有人都成了火槍局的陪襯,這讓衆人如何甘心。
“派一隊斥候,去凜州方向探查,再派一隊斥候朝着霜州方向探查。”方覺看着衆人。
“誰願領命?”
“我等願意!”衆人紛紛開口,恐于落後。
斥候的軍功,可不能算小,若是得到了重要情報,那是可以主導一場戰役的。
方覺點頭:“從火器營帶幾件望遠鏡出去。”
“三營各派一個百戶營吧。”方覺道。
“再往西邊也派一隊。”
西邊,防備的自然是北涼附近州府的兵馬。
雖然有帝尊閣通信,但方覺還是更願意相信就近的斥候。
“是!”三位主将,各自派遣了一個百戶營,由自己親信帶領着出去巡曳。
然後大軍繼續停留駐地,生火造飯,好在冬天柴火不難找,許多枯朽的木頭散落林間。
北涼雖然苦寒,但并不是沒有植被,隻是冬天看不到那些草植,大樹還是很挺立的。
大軍停留半日,方覺突然傳令:
“火器營還沒到場,不過可以先演練一下戰陣。”
“戰陣?”衆人不解。
方覺道:“以火器營爲主,各營掠陣拱衛火器營,短兵相接後陣型調整,火器營退到幕後。”
“就這麽簡單?”衆人感到荒謬,這還不如那些最簡單的戰陣呢。
方覺淡淡道:“大道至簡,就這麽簡單,留出火器營的空檔,各營先結陣演練吧。”
“……”幾位主将都十分無奈,大将軍這是來練槍的啊,根本沒打算讓三營的任何一營做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