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内,蕭平矽正将江南水利圖擺在牆上,與另一邊的北境地圖對着。
前日從戶部尚書燕攬風手中,好不容易敲到的四百萬兩,可得好生利用起來。
這份水利圖,也是多年前的了,如今要利用起來還得做些調整,這兩日蕭平矽帶着工部開始讨論此事。
甚至已經派遣欽差,去江南查驗水路。
“葉老來了?”
蕭平矽笑道:“快快快,請他進來,朕正好想找個人商量商量呢。”
稍後,王豐便領着葉玄鋒進來。
“老臣參見陛下。”葉玄鋒拜道。
“老愛卿不必多禮,您都這麽大年紀了,還在意這些虛禮做甚。”
不需要蕭平矽吩咐,王豐便很有眼力勁地,将一旁的一把椅子搬了過來。
然後退了出去。
葉玄鋒已經老了,王豐也不必擔心什麽。
禦書房裏,隻剩下君臣二人,葉玄鋒才道:“陛下可知,北涼的變故?”
“你是說羅陽謀逆,萬一鳴附逆的消息?”蕭平矽一副不在意的模樣,雙眼隻盯着江南水利施工圖。
心思早已飛到江南名山大川之間。
“陛下既然知曉,老臣也就道明來意,臣覺得此番不是調整軍務的時機啊。”葉玄鋒說道。
他作爲一個早已卸任的軍方閣老,這件事情他本來不該管,但是擔心陛下冒進,導緻軍方炸鍋……葉玄鋒才決定,來提醒陛下一二。
近來陛下心情不太好,葉玄鋒知道幾位皇子的事情,搞得陛下那是非常頭疼,就怕陛下借住這個事情想要出一口氣。
到時候被人利用,暗中推波助瀾,那夏國境内又可能是烽煙四起。
“哦?”
蕭平矽笑道:“沒想到,老愛卿與朕是一樣想法?”
“啊?”葉玄鋒有些意外。
蕭平矽道:“此時整頓軍務,必然有人自危,到時候我大夏境内又有人效仿嶽平川的話,咱們就誰都别想笑話北涼了。”
葉玄鋒安心道:“原來陛下已有此意,看來是老臣愚鈍,過分擔憂了。”
“老愛卿這是哪裏話,您如此年紀還牽挂國事,有愛卿這樣的肱骨之臣,實在是我大夏之福啊!”
蕭平矽正色說道,站在水利施工圖下,端着下巴滿意地看着圖冊。
“陛下聖明,那老臣就告退了。”葉玄鋒道。
他低估了這位還在壯年的陛下,心中既有些尴尬,又更加欣慰。
大夏有此國君,幾十年内定然會蒸蒸日上。
“愛卿留步,來,看看這圖!”蕭平矽心情極好,像是一個分享玩具的孩童,炫耀着自己的戰績。
葉玄鋒這才走近些,将圖看清楚:“江南水利?”
他驚道:“陛下,這件事情多年前的了,如今怎麽突然想起來?”
“老愛卿,真剛誇你是肱骨之臣,你現在居然連如此重大的國政都不知道?”蕭平矽白了一眼,輕笑道。
“啊?”葉玄鋒不解。
蕭平矽指着圖:“昨日朕召集工部,将這圖翻了出來更新,并讓工部與禦史一同去江南實地測繪,爲明年開春時開工最準備……這事朝野都知道了,你怎麽還不知?”
“呃……老臣年事已高,對軍政早就不知了。”葉玄鋒撓頭,他并未在朝中安插人手,這種不是軍方的事情,他的舊部也不會特意來告知。
所以,知道事情晚一些,也正常。
蕭平矽道:“朕已經下旨,讓工部用這個冬天做準備,明年一開春就調集各方力量,在江南各地興修水利。”
“旨意這兩日,就會通過内閣下發江南了。”
“原來如此……可是……”葉玄鋒疑惑道,“臣聽說,早年間議論此事時,戶部堅決不同意才擱置,如今燕扒……燕尚書居然同意了?”
朝廷要做任何事情,都得有錢,而錢歸戶部管。
這也是蕭平矽這個皇帝,有時候還不得不看燕攬風臉色的原因。
當然也不是真怕,而是需要一個這樣的人才,爲了大局安穩也必須安撫這樣的人才。
“哈哈!”
蕭平矽突然大笑,得意道:“朕正要與愛卿詳說呢,前日朕将燕攬風叫來……”
當着葉玄鋒的面,蕭平矽很得意地,将自己如何一步步取得燕攬風信任,從這個鐵公雞手中榨取四百萬兩啓動資金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葉玄鋒聽到後面,燕攬風甚至打算用暈厥來蒙混,卻被陛下看穿從而掐住人中怎麽也沒法裝暈的事情……也是忍不住大笑。
“哈哈……這個燕尚書,真是……”
葉玄鋒很是開懷,他很久沒關注朝堂了,燕攬風此舉卻在他預料中,此人在做侍郎時就已經有鐵公雞之名了。
陛下提拔此人做戶部尚書,也是因爲知道他能守财,否則國庫哪能撐這麽多年。
“陛下,一千二百萬兩,真的夠嗎?”葉玄鋒笑道。
“當然不夠了。”
蕭平矽嘿道:“整個江南地帶的水利建設,至少需要三千萬兩,曆時八年以上,可朕若不少說些,那燕攬風能答應了?”
“就這四百萬,他都給得極不痛快,好在朕有防備,昨日就派人将前期款子從戶部取出,免得那燕扒皮到時候找借口說沒錢!”
說起與燕攬風鬥智鬥勇的過程,蕭平矽有些興奮,他作爲皇帝很少有人與他這樣爲難叫闆,也就隻能從戶部這裏得到一絲争鬥的快意。
“陛下聖明……不過那燕攬風也不是傻子,隻怕他說的戶部餘銀,也是個虛數。”葉玄鋒俯仰道。
“朕當然明白,燕攬風何時給朕看過真賬本?”
“那戶部這幾個月進賬誇張,朕不是不知。”
蕭平矽早就知道,燕攬風不會說實話,不過是順勢而爲,沒有說穿。
一旦說白了,燕攬風就更破罐破摔了,隻怕到時候四百萬都不舍得了。
“朕就是要讓燕攬風覺得,他騙過了朕,隻是損失四百萬罷了,若是讓朕知道了戶部的真賬,燕攬風會擔心朕更加揮霍無度……”
“爲了保住更多的錢,燕攬風不得不花這四百萬兩。”蕭平矽戲谑得意。
這叫以退爲進。
君臣之間的對局,從來不是簡單地用皇權威壓,也是要講究手段的。
葉玄鋒不禁笑道:“陛下實在聖明,燕尚書如此狡猾之人,也隻能被陛下牽着鼻子走了。”
“哈哈,昨日朕就将四百萬兩,存到了工部庫房,等他醒悟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江南水利工程,蕭平矽是一定要建設的,爲了這個目的,也不得不放下皇帝的身段了。
爲了坑燕攬風這一次,蕭平矽準備十分充足,當時招燕攬風的時候,還叫太醫局的人候着了。
還好沒用上,燕攬風現在财大氣粗了,四百萬兩也沒那麽不舍得了。
這也令蕭平矽好奇,戶部到底有多少錢,可燕攬風死活不肯透露,就怕被揮霍。
蕭平矽也不非要追問,他也知道自己花錢太恐怖,一旦知道有太多錢就必然會想要搞更多國政。
反正隻要問戶部要的時候,能有錢就行,知道太精細了就會束手束腳。
“陛下,臣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情。”
葉玄鋒道:“江南水利如此巨大的工程,陛下隻派工部主理嗎?”
“那可是四百萬兩啊。”
葉玄鋒擔憂,因爲金陵如今官場的風氣不是很好,貪腐雖然沒有泛濫,但也沒那麽受人唾棄。
“此事朕會派懸劍司與禦史台盯着,此乃國政,誰敢打這錢的主意,别怪朕不念君臣舊誼!”說起這個,蕭平矽臉色闆正起來。
“那老臣就放心了。”
葉玄鋒覺得,差不多可以告退了。
卻聽陛下道:“北邊傳來消息,少師已經北出霜州,老愛卿覺得少師此戰能奪幾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