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意有所指地道:“我在京城,見過如你這樣的,可暗地裏查到的銀子,足夠他活十輩子。”
肖朝國已經在懷疑了。
因爲甯飛太過于清廉,這簡直無法想象,不可能的。
如今的朝廷,對于官員可不算摳門,甯飛的官職一年可以享受的俸祿,折算白銀近三百兩!
一兩銀子,足夠一家三五口人吃一個月。
就算吃得好些,隻要不奢靡,五兩銀子一個月怎麽也夠了。
一年也花不到一百兩。
三百兩是怎麽會不夠用,還要在這裏開荒種地,裝清官也裝得太過分了吧?
何況,朝廷與懸劍司内部,每年都有不少賞銀,大改也有幾十兩,這都是清白的銀子。
平民一年,也掙不到二三十兩,這樣的物價條件,不可能不夠的。
“甯飛,本座倒是好奇了,你的俸祿用到哪裏去了?”肖朝國質問。
不少人就憋笑,男人都懂的表情。
但甯飛卻咳道:“不是那樣,下官事物繁忙,家中也有妻子,哪裏用得着去那些地方消遣。何況,若是自家溫飽都沒解決,就獨自出去享樂,這還是男兒嗎?”
“甯大人說得好。”有人贊道。
肖朝國:“那你的俸祿,是怎麽不夠用的?”
“首座大人,您當真不知嗎?”甯飛一臉爲難,他以爲肖朝國知道的。
“我該知道什麽?”肖朝國皺眉,他沒想到,這裏頭居然關系到了自己。
這下,在場的懸劍司部衆,也都松了口氣。
不是在裝腔作勢,是真不知啊?
甯飛當即半跪,拜道:“首座大人,請恕卑職僭越之罪……卑職一直懷疑,是您主使的……”
肖朝國頓感不妙:“你說什麽?”
有人道:“首座大人,我們的俸祿,都不能全數到手,從京城總司下來就隻有一半了。”
“什麽!?”肖朝國震驚。
連忙解釋:“這不是我授意的!誰,誰敢如此,竟然對我懸劍司的俸祿,都敢插手!?”
震驚老子一整年!
肖朝國現在就是這種感覺。
老子手握天下第一司法機構,居然有人問我的屬下要保護費?
滑天下之大稽!
甯飛見肖朝國是真不知,苦笑:“上頭說,是蕭副首座……我等一直以爲,您也知道此事。”
“蕭落葉?”
肖朝國聽到這話,頓時明白,這個比背着自己居然還幹了這事兒!
“從何時開始,你們的俸祿就打折扣了?”肖朝國質問,他本是來查甯飛的,沒想到查到自己頭上。
頓時覺得離大譜。
“從蕭副首座進懸劍司開始,至今已經四五年了。”有人答道。
“這是在挖我懸劍司的根基啊,我說爲何各地分司,越發辦事不得力,原來是這個原因!”
肖朝國終于明白了。
工錢都不給人家算清楚,還想人家賣力幹活兒?
這樣長此以往,誰不是過一天日子撞一天鍾,能不貪墨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
“首座大人,咱們日子過得苦啊,外面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們多風光,俸祿隻有一半都還好說,關鍵是一大家子都指着我一個人……”
甯飛道:“若不種地,俸祿花費太快,隻怕來不及等到俸銀就會坐吃山空。”
“你就算被削了一半,也有一百五十幾兩以上,怎會不夠呢?”肖朝國敏銳發現問題,意識到這裏頭隻怕還有事兒。
他這話一出,衆人皆是面色怪異。
肖朝國更加懷疑了,問道:“怎麽了,還藏着事兒?今日一并說了,就算本座做不了主,回去可以求陛下做主!”
幾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甯飛才道:
“是齊王府,齊地乃是齊王的封地,他可以在這裏施政,齊王府的人向我們收許多雜稅,又幾乎拿走我們一半俸祿。”
“什麽?”肖朝國眼珠都瞪圓了。
“齊王敢如此?”
甯飛道:“每次都是齊王的長史出面,我們自然以爲齊王知曉,不過這次他那位長史偷走了新糧,應該是北涼的諜探。”
“諜探?”
肖朝國點頭:“本座明白了……”
這也是在挖懸劍司的根基。
不,這是在挖大夏的根基!
故意制造理由,收取苛捐雜稅,讓民怨沸騰,難怪齊魯之地多響馬。
原來竟然也是這些諜探,在故意爲之,攪亂我大夏之太平江山!
“本王會與齊王府交涉,那些銀兩若是不能追回,就問齊王要!”肖朝國也是語氣冷了起來。
“你們放心,回京之後我會禀報陛下,将查抄的蕭落葉的家産變賣,将欠各位的俸祿一一發還。”肖朝國承諾道。
“隻怕早就花銷了,哪能奉還呢……”
衆人也是苦笑,知道這不過是一句安慰話罷了。
“我等隻求,再沒這樣的事情。”
“首座大人明鑒,饒是如此,我等也堅持清名,沒給懸劍司抹黑!”
聽着這些話語,肖朝國隻覺得,老臉很紅。
作爲懸劍司的首座,屬下一直吃這麽大虧,居然才知道,實在是有些屍位素餐了。
“走!”肖朝國帶頭,就要離開甯宅。
甯飛問:“去哪兒?”
“先去齊王府,再回京。”肖朝國冷道。
“不查了?”有人問。
肖朝國冷道:“還查什麽,我還有臉查?”
甯飛這樣的官員,都被搞成這樣,其他下面的府兵與小旗官就更不必說了。
就算有些不幹淨,也完全是生活所迫,被自己人逼的,肖朝國好意思怪人家?
心裏的這股氣,隻得換個地方發。
……
“少爺,您真是料事如神,您怎麽知道朝廷派來赈災的官員,會遇到襲擊的?”
典一禀報,驚喜又後怕:“若非我們的人,一直暗中保護這些大人,隻怕真要死光。”
“羅陽……”
肅州城頭,南門之上,方覺異常惱火。
這個羅陽的智計,早已不局限在戰場之上了,他已經不是一個單純的武将。
“羅陽知道,我們可能會查到,他真正的意圖,是打回涼京……如此一來,他肯定會做後手,讓我們羽林軍與北境兵力,不能對北涼形成威脅。”
“所以他炮制了肅州災情,最大的用處是牽扯住我們的兵力,不得不赈災。”
“就算我們看到了戰機,也不能丢下百姓不管,去攻打北涼的邊境地帶,這樣的話羅陽就争取到了大量時間。”
“這?”葉紅衣與柏青在一旁聽着,也是感到十分震驚。
“這個羅陽也太陰險了吧?”葉紅衣不禁說道。
柏青也道:“他知道,羽林軍一定不願放過戰機,等朝廷赈災官員到了,我們就會出擊。所以他要截殺這些官員,讓我們不能騰出手來。”
“天呐……”典一撓頭,他覺得這些人的腦子,都不知道是怎麽長的。
害人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聰明。
方覺道:“不要大意,得防備他們繼續下手,我讓你請來的那些江湖高手,全派去貼身保護他們。”
“是,少爺。”
典一道:“那些大人明日就會抵達肅州,後天可以開始接手。”
“後天……那就是羅陽起兵的第十六日了。”
方覺問向葉紅衣:“陛下回信了沒,戰機稍縱即逝啊。”
葉紅衣搖頭:“怎麽也得明日晚上,才可能有消息傳來,如果運氣好的話飛鴿會到。”
飛鴿傳書雖然是黑科技,但實在是很難保證,一定及時。
“等吧,沒陛下首肯,羽林軍或是涼州、利州營,都不會願意出擊的。”方覺拍打着城牆,心中隻想給羅陽一槍。
……
“陛下,少師密信,懸劍司同時也發來密信。”
王豐拿着密信,來到了養居殿。
“什麽事如此要緊?”蕭平矽無奈,他都睡下了。
王豐卻不顧禮儀道:“陛下,大事。”
蕭平矽噌一下起身:“進來。”
王豐推門,快步走進去,将兩封密信交給了皇帝。
蕭平矽拿過,先看了少師的那封。
“什麽?”
“羅陽要做北涼皇帝?”蕭平矽覺得離譜,掐了一下自己,意識到不是做夢,更覺得怪異了。
看完信,蕭平矽皺眉,他的想法與方覺不謀而合。
“羅陽帶走大部,已經連打下五州,直奔京城……他絕無可能返回,必須一鼓作氣,否則就是死局……此時我們攻打北涼,絕對可以占大便宜!”
蕭平矽也顧不得,還沒穿戴衣物,隻着亵衣便從床榻起身,走到一旁書案上開始奮筆疾書。
“王豐!”
“臣在。”王豐微微躬身。
“傳令内閣與兵部,我大夏的機會來了,先趁着師出有名拿下北涼!同時給少師回信,朕封他爲征北讨逆大将軍,率領肅州羽林軍、利州營以及涼州營讨伐北涼,至少要拿下凜州!”
“陛下,僅憑密信沒有印玺或是聖旨,少師隻怕調不動三營。”王豐适當地提醒到。
聖旨兵符這時候,就成了一衆桎梏。
蕭平矽也冷靜下來,道:“那就同時去信各營,加蓋寶印兵符,再派人八百裏加急即刻出京宣旨!”
“遵旨!”王豐退下。
王豐走後,蕭平矽也沒了睡意,當即命人将從方覺那裏毛來的北境地圖,從禦書房裏拿了過來。
盯着地圖,蕭平矽才注意到,北境地圖裏,方覺将北涼南部大部分地區,也畫得很詳。
“少師啊少師,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一日會這麽快到來,連地圖都給朕備好了?”蕭平矽看着地圖,心中十分激動。
讨逆啊,這麽好的機會,絕對不能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