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慫。
任何情況下,隻要皇帝跟你聊江山、龍椅以及儲君,那聽這話的人就等于半隻腳踏入鬼門關了。
如今的皇帝陛下,仁愛謙和,廣納天下賢才……可趙王是自幼,跟着皇帝一起長大的,奪嫡亂戰之中這位皇兄嘎嘎亂殺的場景,至今曆曆在目!
若誰真以爲,這是一個隻知道仁愛的君主,那就離死不遠了。
這也是趙王這些年,遠離朝堂的主要原因,他不想呆在京城被卷入亂流,到時候身不由己就死得很慘。
“趙王弟,你這就有些不實誠了。”
蕭平矽搖頭道:“朕的幾位皇子,民間都有傳言,你怎麽可能絲毫不知呢?”
還是在試探我,到底是不是在關注朝堂嗎?
趙王連忙道:“皇兄你也知道,臣弟最是懶惰貪玩,這些年遊山玩水,走遍了大夏的名勝古迹,根本就不得空體察民情……”
我連百姓都沒關注過,怎麽關注你的皇子?
“這樣啊,那你确實過于貪玩了。”蕭平矽笑道。
而後道:“大夏江山,乃是我蕭氏一族的,你身爲皇族血脈,怎麽可以絲毫不管不顧呢,真是過于任性了。”
“诶,臣弟知錯了,以後少玩兒些……”趙王擦了擦冷汗,被罵兩句,總好過被猜忌要強。
“以後少出去了,幫朕分擔些,如今皇子們都不出息,朕能倚仗的隻有你們這些老兄弟了。”蕭平矽一臉無奈地說道。
語氣倒是十分誠懇。
趙王卻立刻推辭:“臣弟自幼不好學,眼中沒有半點格局,還是讓甯王兄多辛勞些吧,小弟還是更喜歡禮樂詩歌一些。”
對不住了甯王兄!
禮樂詩歌?
聽到這個,蕭平矽歎道:“說起這個,聽聞你遊覽山川名勝,辦了許多詩會?”
“嗯,倒是有這個事,不過都是一些文弱酸客,沒什麽有身份的人,鬧着玩兒罷了。”趙王連忙解釋,生怕被認爲,是故意收攬人心。
卻沒想到,蕭平矽大感興趣地道:“朕也向往文人墨客的風雲際會,隻是國事繁忙,實在是不得空……你回去将那些有趣的詩歌整合一下,給朕送來看看。”
“好,好好好,那臣弟告退了!”趙王終于找到機會說再見。
這次,蕭平矽也沒阻攔。
等趙王走出宮門,才長舒一口氣,挺直了腰闆兒,感覺後背一陣發涼,才知道背上已經濕透了。
“陛下。”趙王走了,王豐才邁着小碎步進來。
蕭平矽道:“将監視趙王的懸劍司,撤掉一半。”
“一半?”王豐沒敢說什麽,點了點頭下去吩咐了。
殿内,空蕩了許多。
“讓你查的事情如何了?”蕭平矽朝着虛空中問道。
龍椅後的屏風藏着一道小門,一道身影走出,恭敬地拜道:“禀陛下,魏王殿下确實與江湖高手有牽連。”
“是誰?”蕭平矽淡淡地問。
“前帝尊閣高手榜第十,如今因爲典一上榜後,掉下榜單的李德恩。”
“李德恩?”
蕭平矽點點頭:“他人在何處,抓來。”
“陛下,此人已經出京城,朝着北境去了,我們沿途的人不是對手,隻能監視無法動手。”
“北境……難道是沖着少師去的?”
蕭平矽連忙道:“趕緊向少師示警,配合當地懸劍司與羽林軍,将這個李德恩給朕拿下!”
“陛下……這樣一來,魏王殿下的罪名,隻怕要更重。”
蕭平矽冷道:“這個逆子……”
“那就處理掉這個李德恩。”
“是。”
……
海禁已開,懸劍司在東海港的任務,算是圓滿結束。
但對于肖朝國而言,絕對不圓滿。
因爲不論如何,蕭琅的死,皇室宗親一定會對他發難。
所以肖朝國并未着急回京,而是沿途監察各地懸劍司,開始了清理門戶。
甘州的事情,柏青已經上報,肖朝國早就得知了消息。各地懸劍司,已經有腐敗的苗頭,肖朝國不能讓懸劍司腐朽掉,這是他最大的底牌。
懸劍司太重要了,在司法之中,又獨立其餘的幾個司法機構,完全自主。
這樣的一個組織,如果被他人利用,那麽皇帝絕對無法容忍,必然會将其裁撤。
到了那時,失去了懸劍司的肖朝國,可就沒什麽價值了,陛下隻怕不會維護。
“大人饒命……”
齊地懸劍司總司,甯飛親自帶着人,查抄了自己的副職。
見那副司跪地求饒,磕得頭破血流,甯飛不但沒有一點同情,還越發痛恨。
一個失察之罪,隻怕是免不了了。
若是不得首座信任,被裁撤了,那麽昔日得罪的人,都會痛打落水狗的。
“區區一個副司丞,居然貪墨了數百萬兩,甯飛你這個上司是怎麽當的?”肖朝國冷冷地質問。
“首座大人恕罪,此子平日擺得很正,屬下從未想過他居然也早已淪陷,屬下确實失察。”甯飛領罪。
肖朝國點頭:“罰俸一年。”
“是……”甯飛臉色無奈,他可不敢做貪官,罰一年俸祿可是真要命了。
肖朝國看着那副司,道:“此人該當何罪?”
甯飛上前道:“按懸劍司鐵律,應該就地處斬,絕不姑息!”
“不,将他押去京城,将罪證交給廷尉府,看陛下打算如何處置。”肖朝國淡淡道。
甯飛聞言,頓時勸道:“首座大人,懸劍司監察天下,如今内部卻出這樣的事情,若是公之于衆,隻怕我們的清名會大受打擊……”
“現在還有清名嗎?”肖朝國嗤了一聲。
衆人沉默。
這種事情,自然不可能隻此一家。
肖朝國道:“如今陛下希望律法歸于統一,将懸劍司列爲三法司,将廷尉府拿出去作爲最高監督機構,我們的權力也該交出來了。”
“可是這樣一來,首座大人您在陛下面前,就少了重量。”甯飛擔憂道。
懸劍司以往,可是能雷霆辦案,說動誰就能動誰,親王或是儲君都可以調查的。
隻是這一朝以來,已經被削弱了,再弱下去就真成第二個刑部與禦史台了。
對于心高氣傲的懸劍司部衆而言,這是難以接受的,他們一直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優越感。
“重量?”
肖朝國笑道:“亂世才用重典,如今陛下治下四海升平,哪裏還需要心狠手辣的懸劍司,咱們要識趣跟着陛下走,才不會被淘汰。”
“你,可明白?”肖朝國瞥甯飛一眼。
這次東海港之行,這個甯飛表現十分不錯,否則肖朝國也不會多費口舌,向他說明這麽多。
“多謝首座大人指點!”甯飛會意,拜道。
“那就繼續查吧,按照正常程序,将你部所有人都查一遍……現在咱們去你家看看,看看你這個總司有沒有副職過得好。”
肖朝國揮了揮手,懸劍司的府兵便将那副職帶了下去。
“是……”
不多時,肖朝國來到了甯飛的府上。
一擡頭,他看到的牌匾上,寫着:甯宅。
不是“甯府”。
“很好。”肖朝國緩緩點頭,一般的官員按照禮制,是不能随意稱府的。
除非是有爵位的官員,或是曆代皇帝親封的府,才能在牌匾上挂“府”。
不過這個禮制,早已基本荒廢,連禮部都很少提及,大家都願意将自己的宅院稱爲“府”。
而這個甯飛,居然還記得這種小事不僭越,讓肖朝國有了些好感。
“走,進去看看。”
“屬下爲您引路。”甯飛自然當仁不讓,這是他家,他最熟。
可進了宅子,肖朝國就皺眉:“怎麽滿院都荒了這麽多,連花草都沒好生打理?”
甯飛笑道:“下官家中隻有一房妻室,子女也少,還要在宅院周圍種地,自然沒心力管這些。”
“隻一房妻室,還種地?”
肖朝國深深看他一眼:“你未免過于清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