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等人,還在等他的結果。
蔡言見狀就知道,張楓必然受了皮肉之苦:“張大人又何必如此,反正都要說的,白挨一頓。”
“蔡大人,他可不是白挨。”方覺笑道。
張楓這樣的人,他很聰明,知道自己瞞不住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一定得說點什麽,可若是直接就說了,将來很難對上面的人有個交代。
可若是挨了一頓胖揍,被嚴刑審訊之後才交代,那就沒有人可以說他不講道義,沒理由過分苛責他。
這也是小人物的一種生存之道,這一頓挨得越慘,他就反而越是安全。
“柏大人,他說了是誰嗎?”林北也十分好奇。
柏青拱手,向方覺道:
“少師,他說了不止一個名字,其中恰好就有林北将軍說過的那個名字。”
“什麽?”林北大驚。
方覺卻早有預料:“想到了……”
蔡言一臉懵:“你們在打什麽啞迷啊?”
方覺搖頭,對蔡言道:“蔡大人下去休息吧,京中有些事情你不适合知道,對你不好。”
“這……”
蔡言看了看柏青與林北,得到兩人的點頭示意,也就識趣起身。
“那下官告退了……”蔡言還有話想說。
方覺看出他的心事,道:“赈災的事情,我已有章程,戶部的人趕到前肅州百姓必然無事。”
“那就好。”蔡言這才放心離去。
林北笑道:“蔡大人還是很好的,隻是有時候說話不太圓滑。”
柏青不置可否。
方覺卻道:“此人不錯,隻是魯莽些,倒是值得托付一些大事。”
随後看向林北。
林北會意,拱手道:“少師放心,我會去向蔡大人賠罪的,想必他不會怪罪。”
“好,人也走了,柏大人你說吧,張楓供出了哪些人?”
柏青走過來,方覺與林北也湊近,三人挨得很近,生怕被外人偷聽了去。
“回少師,除了魏王之外,還有就是内閣大學士李修賢、兵部尚書夏嵩、戶部前侍郎何樓前……”
還有幾個名字,但不入方覺的眼。
李修賢、夏嵩、何樓前。
何樓前已經問罪,不需要多言。
方覺也知道,夏嵩在京城被查,隻怕也要丢官。
那就隻剩下這個李修賢了。
“李修賢?”
“我記得,他早年入内閣前,好像與魏王有些瓜葛?”柏青道。
林北詫異:“柏大人才來我朝數月,竟就知道這些?”
柏青覺得他少見多怪:“懸劍司裏有官員檔案,我看了個清楚。”
“那我的檔案上,是怎麽寫的?”林北不由感興趣道。
“秦王黨。”柏青淡淡道。
林北:“咳咳……”
他連忙道:“柏大人,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何時成爲秦王黨的啊!?”
面對這個質問,柏青卻淡定回複:
“怎麽,你早年與嶽平川沒關系嗎?你沒幫過秦王嗎?”
林北震驚:“這就算是秦王黨了?”
離了個大譜!
雖然我在秦王被困府邸時,幫他向禁軍大統領說情,求莫淵去跟皇帝面前說了好話……可這隻是順手做個好事,怎麽就能歸爲秦王黨?
柏青見他這般不自覺,便笑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柏大人何出此言,快說清楚些!”林北有些擔憂,真的被當成秦王黨,作爲軍方的人,在奪嫡之中表明立場是很危險的。
柏青看向方覺。
方覺替他道:“林将軍,當你替秦王說話,事後陛下爲寬慰秦王給你加官晉爵時起……滿朝都以爲,你是秦王黨的人了。”
“哈?”聽到這話,林北醍醐灌頂,頓時意識到自己無意間,已經參與了皇子奪嫡。
細品少師之言,林北此刻也才意識到,擱誰都得懷疑他是秦王黨。
因爲秦王被提拔成羽林軍大統領……
就像黃泥掉進褲裆裏,不是秦王黨,也是秦王黨了。
“那,那陛下是不是也以爲我……”林北後怕。
柏青輕哂:“若陛下不擔心你爲秦王效力,怎會将你調出禁軍,去遙遠的西山羽林軍做主将?”
“京城禁軍裏,可容不下你這樣立場不明的人。”
林北苦笑。
“我懂了……”
“你一直都懂,隻是在僥幸。”方覺白他一眼。
林北傻笑不語,也不辯解了。
“隻有魯信那樣的,才比較适合禁軍吧。”林北也不後悔,微有些感慨。
他早知道自己在禁軍呆不住。
因爲嶽平川出事了,陛下必然會擔心,所以離開禁軍是最好的法子。
就算被認爲是秦王黨,也總好過将來在禁軍中被下放。
“李修賢……此人我也有些了解,他想讓我死在北境,大概是擔心我成爲下一代首輔吧?”方覺看出此人的想法,不過也就是這樣了。
說内閣大臣與北涼勾結,方覺是不信的,誰也不信。
因爲已經算是位極人臣,與外人勾結沒有好處,出錯了反而牽連全家,這很不劃算。
“首輔?”林北深深一眼,随後細想後道,“少師如此年輕,便已經官居從一品,将來成爲首輔也很可能啊!”
柏青也點頭道:“是啊,如今的首輔諸葛青山……就算他再高壽,頂多十幾二十年就撐不住了,少師還年輕呢。”
諸葛青山隻要還幹得動,别說皇帝了,滿朝都不會認爲,有誰比他更适合做這個首輔。
哪怕方覺,也不可能在這個時間裏替代諸葛青山!
所以那李修賢,隻是擔心将來。
“内閣之中,除卻諸葛大人之外,李修賢與嚴能最有名望,将來都有機會接替。可如今少師橫空出世,年輕有爲,内閣大人物自然感覺到了威脅。”
柏青不以爲怪,這種事情在西楚也不少,甚至更爲猖獗。
官員之間的争鬥,一般都會以光明正大的手段,去鬥垮對方。
不過需要注意到是,這個正大光明,隻是不包含栽贓陷害與暗殺而已,其他手段都算光明。
“李修賢過界了。”方覺語氣帶了些殺機。
柏青:“是啊,大夏朝廷之中,官員争鬥不少,但都保持默契不能直接下黑手。可這李修賢,居然想這麽幹,他已經是不要臉面了。”
“既然他要玩兒陰的,那就陪他玩兒……派高手陰我?”
方覺冷笑:“呵呵,那咱們就看看,到底誰掌握的高手更多吧。”
柏青也冷笑不止,興奮地摩拳擦掌。
林北卻被吓到,連忙道:“我我……我什麽也沒聽見!”
娘耶,少師你在說什麽?
萬一将來李修賢死了,算你的還是算咱們的?
“林将軍,别想撇清了,咱們早就綁在一起,被視爲是少師一黨了。”柏青淡淡地提醒道。
林北愕然,旋即苦笑。
就像是與秦王一黨一樣,林北忽然想到,自己隻怕已經被認爲親近少師了。
原因很簡單,羽林軍一路而來,都對少師言聽計從。
名義上講,少師隻是監軍,沒有全部的調兵權限,可林北還是遵從。
這不是與他一黨了,是什麽?
這叫既成事實,不容抵賴,朝廷裏的那些官員,可不會聽他辯解。
“歡迎加入少師黨。”方覺張開雙臂,像是擁抱這個世界。
然後大笑:“哈哈,真是有趣,與誰親近就是一黨,這種黨系鬥争的觀念,隻怕已經深入人心。”
“有這時間,多做點實事多好,就像是首輔大人那樣,誰敢将他歸爲哪一黨?”
方覺看向兩人:“如今朝廷之内隻能有一黨,那就是帝黨,其他黨系皆是作死。”
“所以以後,不要說什麽少師黨的話了,不存在這個派系。”
“是。”柏青點頭,林北也隻好認了。
方覺起身,拍着衣裳上的灰塵,對兩人道:“走吧,咱們去會一會那個見機發财的糧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