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琅人頭落地,已有兩日。
屍首至今懸挂在海岸邊,一艘漁船的桅杆上。
以此示衆。
水師總督莫海根本不敢言語,因爲懸劍司的人已經去水師傳旨,暫時接管了整個東海水師。
接下來,便是長達兩日的禁海、封城、搜查。
自然是要搜尋,任何可疑份子,從西邊來的人都得受到嚴格查問。
至于從何處來,是可以從路引上看到的。
這個時代的路引,可以清晰地呈現,該人所經的地區。
有官府批複的印戳,才能走出自己的縣。
要出海,更是需要東海港港督、水師以及懸劍司分司的印戳,否則視爲非法出海。
就算可以混出去,回來時沒有底檔,是不允許靠岸的。
“首座大人,何須您親自鎮守,屬下完全可以……”海岸邊,甯飛陪在肖朝國身旁。
肖朝國道:“不,你們不認得新糧,若是被蒙混了過去,那就是大事。”
“首座大人,新糧真有這麽厲害?”
面對甯飛的疑惑,肖朝國今日心情好,便答道:“這東西若從此處流出夏國,你我都可以提頭去見陛下了。”
“屬下定當盡力……”甯飛不敢抱有僥幸。
望着人潮洶湧的海岸,肖朝國的臉色,忽然有些陰沉。
封鎖第二日了,卻沒找到一個可疑的人。
要麽就是還沒進城,要麽就是已經出港。
按懸劍司抵達的時間來算,應該是來得及堵住,可能從東海港出海的北涼諜探的。
“首座大人!”
“找到了一筐被丢棄的玉米!”一個從京城來的懸劍司府兵,急匆匆地跑馬過來,下馬便禀報道。
“果然還沒走!”
肖朝國恢複了自信,嘴角勾起一絲冷笑:“不敢涉險,便丟了玉米,是打算藏起來還是調虎離山?”
“甯飛,你去看看,那新糧種類繁多,絕不可能隻有玉米。”
甯飛點頭,又有些爲難:“首座大人,屬下不認得啊……”
“劉峰認得,你跟他去吧。”肖朝國指着,那報信的懸劍司府兵說道。
甯飛領命,帶了幾人離去。
肖朝國将寶劍握在了手中,眼神打量着人群,海面上停靠了數艘水師戰船,都是他的底氣。
就算這些人全是奸細,也别想逃出海港。
人群中。
“怎麽辦?”
“一艘船都不能出海,我們根本沒辦法混過去,就算将糧種藏得再好,也帶不出去啊。”
“再讓他們搜下去,就要挨個搜身了。”
“不能再讓懸劍司搜查了,必須要讓他們以爲,已經查獲了所有糧種,才會放寬禁令。”
“我去,你們找機會,就算繞遠路也要将糧種帶回去。”
“隻要能出海,就算懸劍司搜身,我也能将一些糧種帶出去……兄弟,我會照顧好你的家人的,安心去吧!”
竊竊私語的幾人,隐退到後方。
一個時辰後,甯飛興奮地來到海邊,帶着一車戰利品。
“首座大人,找到了!”
甯飛笑着回禀報:“這裏有半車!”
“哦?”肖朝國命人揭開,看見了小車裏,躺着的各種新糧。
土豆、玉米、紅薯、木薯,隻有涼薯是種子,其他都是成品。
這些糧種,都經過方家莊的特殊處理,可以直接按方法栽種,不必再另行處理。
“這裏是多少斤?”肖朝國問道。
甯飛搖頭:“屬下有些興奮,還沒稱呢。”
肖朝國努嘴,示意一旁的下屬,去取了一個大稱。
當衆稱出,一共八十二斤。
“八十二斤?”
聽到這個數字,肖朝國冷笑:“少了大半!”
當齊王得知,自家王府長史偷糧後,便又全部将王府府庫中的糧種稱過了。
一共少了近兩百斤。
這裏才八十二斤,就算一些糧種中途流失水分,也不至于少這麽多。
“想跟我玩兒這一手,覺得我查到了失物,就會放開海禁?”
甯飛道:“可是首座大人,若一直找不全丢失的糧種,總不能一直禁海吧?”
“這港口可是事關皇族利益,京城裏多少達官貴人也有參與,咱也不能當真封個幾個月。”
肖朝國點頭。
他自然知道,京中有多少官員,暗中都在這裏有份子。
不然爲何東海港口的商人這麽多,他們爲何能輕易拿到路引,得到經商許可?
還不是因爲,代表了許多人的利益,而那些人加起來足以将京城傾覆。
所以陛下也容忍。
隻想要發财而已,隻要不染指陛下最在意的兵權,不危害皇族顔面與百姓基本,那就可以暫時放任。
趁機殺一個蕭琅,已經足夠震驚京城了,再将東海港封幾個月,足以讓他這個首座丟官掉腦袋。
哪怕懸劍司這次,占了正理。
“首座大人,水師總督莫海來了。”一府兵來報。
肖朝國揮了揮手,斥退了衆人,命人擺了個桌子,便讓人将莫海請來。
海浪拍岸,二人坐在岸邊,莫海率先開口。
“肖首座,我已經向京中上了折子,将你懸劍司在此的所做所爲,盡數禀報了陛下。”
“再過幾日,應該就有回信。”
肖朝國不禁一哂:“這點小事,也有資格加急嗎?”
一封奏折,要從此地去京城,按照正常程序至少要一兩個月。
除非是災情、暴亂、外敵入侵等特殊情況,否則是不能加急,隻能通過官驿緩緩傳遞。
等到京城再回來,少說得三個月。
可莫海說,幾日就有回信,可見是打算去來都加急。
“你殺了朝廷命官,陛下親封的東海港督,皇室血脈的蕭琅!”
“我不會阻攔你做任何事,不會給你借口殺我,但你要明白懸劍司永遠不能一手遮天!”
肖朝國笑道:“你這樣說,好像是有了靠山?”
“哦,我忘了……”
肖朝國故作恍然,道:“你是莫家之人,莫淵統領是你族兄,你的後台也很硬。”
“肖首座,我并非是在威脅你,而是在提醒你……這座海港涉及太多人的利益,别說是你,就算是少師加上首輔,也不是那些人的對手。”
莫海道:“快些放行吧,就算你要查,也可以一個個查完了放人,何必要故意拖延呢?”
聽到這話,肖朝國點頭:
“可以放行,但得等找齊所有糧種。”
見他這般不識好歹,莫海有些不禁搖頭:
“若中途有損耗,或是那些北涼諜探兵分各路,你怎麽知道還有多少糧種沒找到,難道你要一直堵死這裏?”
“這樣的後果,可比糧種流失出去的後果,更加嚴重!”
說到這裏,莫海也是起身,該說的話也說了。
肖朝國若是再固執,那就不需要講道理了。
“莫總督。”
肖朝國喊住他:“你若有膽,可以放行,但需要有你親筆簽署的,驗證無誤的水師總督府印鑒。”
“你敢擔保嗎?”
“你……”莫海轉頭,聽到半句時還有些高興,但後半句令他啞口。
肖朝國冷笑:“不會吧,莫總督,你既想讓我開禁,又想讓我全權擔責?你們的算盤,要不要打得如此響亮?”
莫海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莫海沒想到,肖朝國竟然會出這一招,頓時令他沒法招架。
“沒什麽意思,就是将來有人質疑我不開禁,我就會說是你不願意簽字蓋印,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你說是吧?”
肖朝國笑呵呵地看着他,一雙火眼金睛中充滿了狡黠。
“肖朝國,你找死!?”莫海聞言,驚愕又惱怒。
肖朝國摸了摸劍柄,笑道:“你再說一次?”
“哼!”
莫海快步離去,邊走邊道:“再給你三天,京城回執傳來時,我會收回水師兵權,屆時别說我不幫你,你就靠懸劍司那點人守港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