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義搖頭:“絕不會如此簡單,他若要出關,在涼州方向有的是軟柿子,爲何要冒險來雪谷關,不怕被我利州營與雪谷關守軍夾擊嗎?”
這話一出,一些悟性低的武官,也是起了疑心。
已經消了些氣的吳鵬道:“他們直接出關,毫不戀戰,羅陽那樣的名将,絕不可能做這樣冒險又收益之事。”
“會不會是涼州方向,羽林軍已經去支援,所以羅陽不想硬碰硬,便奇襲我雪谷關從這裏回北涼?”雪谷關副将說道。
衆人搖頭。
吳鵬道:“不論原因爲何,羅陽都已經得逞,我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一次看似我們沒損失多少,但可能會釀成大禍。”
“咦?”
吳鵬這才注意到:“孫将軍,你的副将甯武留守利州了?”
“沒有,他去北邙雪山中段巡查,帶走了幾十個斥候。”
此時的幾人,還不知道甯武正在做什麽。
“哼,涼州也沒示警,那位少師還在涼州呢,竟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看他真是毫無軍事才能……陛下爲何要讓他做監軍?”
吳鵬很是惱火,順帶将方覺也罵了。
正在這時,一參将從外面跑來,哭笑不得地說道:
“二位将軍,涼州營的信使來報,叫我們小心羅陽,他帶着大部北涼軍來了……”
聽到這話,吳鵬與孫義無奈對視一眼。
是了,涼州方向派來的信使,也不可能早于北涼軍抵達。
中途遇上的,隻怕都已經死在北涼軍斥候手中。
“吳兄少說兩句吧,少師挺不錯了,至少猜到了北涼軍會從雪谷口出關,派人直接來此提醒。”孫義歎道。
“二位将軍,接下來如何做,要不要出去追擊羅陽?”有參将問道。
“追擊?”兩人皆是盯着他。
“你拿什麽追擊?人家至少萬餘騎兵,我們騎兵湊不出三千,怎麽打?”
别說湊三千,馬具、馬上兵器,以及會控馬的成熟騎兵,加起來都湊不出三千套。
這要是羅陽回頭應戰,他們無異于以卵擊石。
孫義道:“既然雪谷關沒丢,我利州營的人就拉回去了,我先鋒營這一千多騎兵先留在這裏。”
吳鵬道:“也好,你先回去守好利州……城牆得修了,孫兄,這次羅陽若是沖着利州去,你那城牆擋得住嗎?”
聞言,利州營的人,皆是尴尬地笑了笑。
利州城牆的事情,曾牽連多少官員,可這一年時間,也來不及補全各處。
戶部的錢款撥不足,就修不好,總不能挪用将士們的軍饷吧,這麽幹會兵變的。
……
北邙雪山,中段。
臨近山頂,那五人回頭看去,隻見雪坡上全是熱血。
“将軍……”
看到那熟悉的身影倒下,五人咬牙,帶着使命翻越了雪山,消失在利州營衆人面前。
甯武擦掉那刀疤臉,噴灑在自己臉上的熱血,捂住被砍了一刀的左邊肩膀,讓人給他紮帶止血。
擡頭看了一眼,甯武憂心忡忡道:“那五匹馬馱着的袋子裏,倒地是什麽東西?”
“将軍,還追嗎?”伍長咬牙問道,他也受傷了,爲甯武擋了一刀,還好不是要害。
見他也算救了自己半條命,甯武還是語氣稍緩:“隻怕得追。”
說着,看了一眼隻剩下十幾人的斥候隊伍。
大部分已經戰死,所有人都帶傷,這就是代價,而戰果就是擊殺全部馬匪。
“将軍,馬匪一共九十八人,算上逃走那五人應該是一百零三。”一人點清後禀報道。
伍長苦笑:“可是我們……”
回頭看去,個個帶傷,甚至有幾人無法輕易挪動,需要擡回去。
能行動的也就十人。
“我知道各位兄弟,本就有些疲累,又受傷了……可那些馬馱着的貨物,讓我有些擔憂,他們甯願犧牲這麽多人,也要護送那五人離開,肯定是爲了那些貨物。”
“什麽貨物,能這般值錢?”有人不解。
在這邊關,什麽金銀玉帛的貴重物品,是不值得這麽多人甘願送命的。
除非是什麽内諜情報,可那東西一張紙足夠寫,不必這麽多麻袋。
見事已至此,再不說隻怕沒人願意跟随,甯武隻能道出實情。
“我在懸劍司的兄弟甯飛告訴我,他正在齊地查北涼諜探,那些人想帶走齊王府的新糧糧種,這批人從東邊而來又帶着如此重要的貨物,隻怕正是盜走的糧種!”
“嘶——”
衆人大吸一口涼氣。
“傳說是真的?”不少士兵都驚歎。
京城的傳說,有意無意地流出,早已傳遍大江南北。
尤其是老百姓,都聽到了那個傳言,但基本上都認爲是術士誤國。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類似的事情,最後驗證是皇帝被蒙騙,曆朝曆代都有這樣膽大包天之人。
“新糧傳說畝産至少三千斤,可是真的?”有士兵問道。
甯武哂笑:“以前我也不确定,但我兄弟說是這樣的,所以上頭十分重視,絕不可讓一枚糧種越過邊境!”
伍長聞言,頓時力氣像是恢複,正色道:“若是如此,那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走,帶上弓箭上馬,應該來得及!”
一群人先走一步,下方上山來支援的斥候,隻看到滿地屍體,與雪山上的馬蹄印。
雪山之北。
北邊是陡坡,四人五馬不能直接下山,會摔成渣滓。
“老六,大哥他們全都死了吧?”
“别說話,保持體力,找稍平緩些的坡下山。”
老六牽着兩匹馬,因爲五人中有一人,翻山時不小心踩到雪坑,掉進了山縫。
“若是被追上,将東西丟下山崖去,接應我們的人會找到的。”老六提醒道。
“這麽高不會摔壞嗎?”
雖然從麻袋撐出的形狀,可以猜到是什麽模樣的東西,但這東西倒地是什麽有什麽用,衆人都不知。
隻有老六,作爲老大的心腹,他是唯一一個知道内情的。
一人道:“六哥,我們這樣真的值得嗎,死了那麽多人,大哥也死了,就爲了這幾袋貨物?”
甚至有人質疑:“難道是爲國中某個權貴,置辦的什麽寶物嗎?”
面對這有些憤怒的語氣,老六覺得是時候了,不然自己人都死不瞑目了。
他歎道:“是寶物,不過不是給權貴的,是給我北涼百姓的。”
“什麽?”
“六哥你别開玩笑了,怎麽可能,上頭會爲了老百姓,如此上心?”有人嗤之以鼻。
老六也是一笑,他這麽說不過是好聽些,說白了北涼需要這個,也不是爲了老百姓而已。
更多的,是能減少南下傷亡,能自給自足不必依靠與各國的貿易。
北涼地處寒冷地帶,糧食隻能種一季,産量低下良田極少,不足以維持内部所需。
所以才需要貿易與劫掠。
貿易,很容易被卡脖子,一旦他國不樂意給,他們得死很多百姓。
“你們聽過,傳說中的高産新糧嗎?”老六問道。
“什麽?”
“六哥你是說,這些都是新糧?”幾人頓時感覺身體一熱,熱血沸騰,寒冷之意被驅逐大半。
老六點頭:“帝尊閣下來的那位天下奇才,确實是奇才,将高産糧獻給夏國皇帝,才得到少師之尊位……這樣的東西,我北涼也得有!”
“爲此,我們發動了所有力量,不惜暴露許多蟄伏幾代人的諜探,也要将新糧搞到手。”
老六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們是最有希望,将糧種送回北涼的一隊,羅帥會在山下邊境等候接應我們。”
“羅帥?”幾人都是北涼人,頓時感覺驚喜。
“是羅陽嗎?帝尊閣名将榜第三的那位?”
“是。”
幾人露出滿足的神情。
一人道:“有羅帥接應,此生也算圓滿,哈哈,死了也值!”
“噗——”
突然一支箭從遠處破空而來,射穿了這人的脖子,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瞪直眼睛跌落馬下。
“快走!”老六牽着這人的馬,連忙抽了一下馬屁股,讓馬奔走。
又将自己的貨物,以及掉落山縫那人的馬,交給了剩下兩人。
他卻轉身,抽出雙刀,騎在馬上擋住了山嶺上唯一的路。
“好漢子!”甯武連射幾箭,都被老六彈開,他當即贊歎一聲,縱馬飛跑而來。
手中長槍點出一道寒光!